喜剧人生

　　将至秋末，雨水纷纷，地铁里全是湿漉漉的人，有男有女，神色疲惫。

　　车厢里很安静，没人说话，只有一些微弱细小的咳嗽声。

　　李寻抬头看了一眼提示，他还有两站就要下车了，不过门口堵得都是人，他也不一定就能下去；他又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继书文带着耳机半眯着眼，靠在墙壁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知道注意到自己没有，多年不见，还是那种没精打采的气质，让人十分想给他一拳。

　　李寻舔了舔干裂的下唇，在将要停车时朝门口挤去。

　　他不小心带掉了继书文的耳机，只好低头压着嗓子道歉。

　　继书文似乎还是没有认出他，只是摆了摆手，说出一声“没事”，声音和以前一样好听，就是稍微哑了些，不过更有磁性了。

　　然后李寻就听见他说：“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李寻：“……”

　　他叹了口气，重新站回继书文身边，掏出手机给医院同事发短信，告诉他们今晚的聚会需要缺席，随后偏过头去看着继书文，说：“晚上有事没有？喝一杯？”

　　继书文耸耸肩，递给他一只耳机。

　　就像十二年前，李寻坐在操场周围的看台上晒太阳，继书文蹲在他身边，递过来自己的耳机，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

　　那时候的继书文就已经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懒散样子了，可李寻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八面玲珑的李寻了，所以他摆了摆手，说：“老带着耳机对听力不好。”

　　继书文伸出去的手似乎是僵了一下，之后才收了回来，将另一只耳机也扯下来，塞进了兜里。

　　李寻什么都不想说，靠在一旁装死。

　　继书文也没想要听到他说话，掏出手机随意划了划，拍拍李寻的肩：“这站下。”

　　他和李寻曾经的关系就是互相命令和互相服从，都已经成习惯了，继书文不知道李寻是不是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说话做事也就没有考虑到李寻的意愿，李寻显然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去在意，顺从的跟在他身后准备下车。

　　出站口后继书文把藏在后槽牙的口香糖吐到垃圾箱里，将李寻拉进自己伞下，揽着他的肩膀往前面街对面一家酒吧走去，李寻本想象征性的挣扎两下，但他看见了伞外面几乎是瓢泼的大雨，还是放弃了这一愚蠢的举动。

　　酒吧老板叫苏亭，显然是这俩人老朋友了，不过见到继书文和李寻并肩站在他面前时还是有些震惊，表情就像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他捏着嗓子说：“这是怎么个意思？”

　　李寻来不及说话，就见继书文笑着锤了他一拳：“地铁里见到了，过来坐坐，你这什么表情？”

　　苏亭显然不想和他俩有什么瓜葛，随便给俩人找了个地方就钻回了吧台后面装死人，一点同窗情谊也没有，真是特别不想做生意。

　　继书文也没想要他过来，就在苏亭随便扔给他两瓶啤酒后看着李寻在自己面前坐下。

　　他打量李寻，李寻也在打量他。

　　继书文大秋天也不嫌冻，就穿着一个薄秋衣，也不知道洗过多少次了，胸前印的小僵尸都有些掉色，就剩下一个头颅还完好无损，两个黑洞洞的眼睛朝着李寻，特别不友好。

　　李寻干咳一声，就听继书文说：“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李寻脑袋一热：“解释什么？”

　　“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躲我。”

　　李寻下意识就想说我没有躲你，不过他反应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家里放着的签证，突然就无话可说了。

　　的确，躲了，还是满世界各地的躲，到处乱窜，就怕被他找到。

　　真是……

　　李寻想起一个不合时宜的词来——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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