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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流氓和开屏孔雀
1.
王达厉,人称大力哥。嘉丰旗下第一堂堂主得力左膀。上的了刀山,下得了火海。蹚得过油锅,吞得下火炭。双拳能敌数手,两腿倒踢山河。
某人评价:此人行为粗鲁,行事贸然,手段残暴,品性下流,简直就是第一分堂头一号的臭流氓。跟这种人齐名,掉价!
花锦浩,人称花帅。嘉丰旗下第一堂堂主得力右臂。武能耍刀弄枪,文能出谋划策。衬衣马甲小西裤,裹得腰细臀翘招人嫌,偏偏上哪儿都一副昂首挺胸聛睨一切的了不得。
某人评价:这趾高气扬的,他要后面真有条尾巴,指不定时刻冲天上翘着,跟只开屏的孔雀似的。找操!
这俩凑一起万年都起不了化学反应的完全绝缘体,偏偏混在嘉丰第一堂龙隆手下,还地位相当。你嫌我粗俗下流,我厌你骚包做作,拍子从来没踩在一个点上过。
没办法,谁叫这两人完全是来自于两个世界的人呢,注定从一见面就相互看不顺眼。
王达厉差不多刚刚混了个初中毕业,还在校园里的时候,就是标准恶霸一枚,靠着拳头打天下。生活上,不修边幅,不注意形象,但凡谈论起所谓臭男人的标准,膝盖绝对中箭。
花锦浩则是正儿八经名牌大学出身,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白马王子。此人衣□□细,洁癖严重。一身EGOISTE,走哪儿都喷喷香。不像混□□的,倒像走商道的。
两人观念不同,作风不一,工作上的矛盾,就像那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过来。每次帮务会议,必然一个蹦起来拍桌子瞪眼,一个抱起双臂鼻孔朝天。
这倒也还罢了。这两年,随着第一分堂的正经生意慢慢步入轨道,花锦浩地位看涨,这使得本就关系恶劣的两人,更加势同水火。
说起来也不能叫人不平衡。
王达厉比花锦浩早上三年入的第一分堂,还是个半大孩子就开始刀里来枪里去,辛辛苦苦浴血打拼。好不容易多年媳妇熬成婆,这才混上目前这个位子。
哪料到他花锦浩一来,就被龙哥跟朵花似的养着。供他上学、管他吃喝,惯出一副目中无人的臭脾气。完了竟还被龙哥直接带在了身边。天天坐在干净敞亮的办公室里,敲敲键盘,打打电话。小日子不要过得太滋润。
关键是,人还老跟自己过不去。想起自己每每回到堂里还要被这么个小人挤兑,被对方压上一头,王达厉肚子里就跟吃了个炮仗似的,不炸完不得劲。
可炸他也不敢当人面炸,谁让这花锦浩跟龙哥之间,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不然每天打扮得油头粉面的做什么?那一身香味儿冲得,简直比狐狸还骚!
这天又是一周一度的帮务会。
王达厉叼着烟,撅着二郎腿坐在会议桌后,眯着眼睛听花锦浩在对面侃侃而谈。他表情还算认真,但实际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听进去几句。
花锦浩讲完自己家里那点事情,又提到了堂里目前的财务状况,说是现在堂里生意铺的太开,资金周转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而有些场子几年下来都是只见投入不见产出,财务上更是一笔烂账。
王达厉知道,这是在含沙射影地把矛头指向自己了。
王达厉耐着性子把前奏听完,终于在花锦浩嘴里蹦出“裁员”这俩字儿的时候“嗤”地讽刺出声。
“裁员?你特么是来搞笑的吗?老子混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听说□□上还兴这一套。”
花锦浩眼皮子都没朝他这边抬一下,只冲着坐在小会议室首位的龙隆道,“龙哥,我做了个展示文件,可以理论结合实际地跟大家具体分析一下。不长,就耽误几分钟时间。”
“好,你说,我们听。”
龙哥既然点头了,王达厉只能暂时把不满憋在心里。
花锦浩得到老大的首肯,便带上眼镜,打开了会议桌中间的投影仪。笔记本的光亮投射到他肤色白皙、轮廓优雅的面容上,再配上那架无框眼镜以及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俨然一商界精英。
王达厉鼻子里“哼”了声。
屏幕上是一个做得十分简洁的PPT。内容不多,不到十页。
各种数据图表,什么税后财务净现值、贴现率、内部收益率、同比环比。
一路听下来,王达厉已经头晕脑胀,太阳穴直跳。
直到花锦浩又用比较简单的语言做了一遍总结,王达厉才算是弄明白。
感情人家针对的就是自己地盘里那些个生意惨淡的地下赌场。难怪上次龙哥突然发兴致问他要了这些年赌场的账目,操的,原来结果落在了这里。
这些年,随着国家的重视以及法制的健全,警察叔叔们的待遇和配置也明显提升,执法力度那是嗖嗖地往上彪。好多明目张胆的违法生意都不怎么好做了,赌场的钱自然也不像以往来得那么容易。
王达厉也曾要弟兄们狡兔三窟地转移过几次阵地,但无奈,七七八八被扫荡过几次后,生意明显惨淡了不少。而且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借出去的高利贷花了大力气能追回来的其实有限。有时候闹得太凶了,又要被上面盯严好大一阵子。
每次底下的兄弟一来提赌场的事情,王达厉就要着急上火,这不,那边花锦浩还在火上浇油,
“龙哥,上次您看中许家湾那块地,我一直在接洽,跟当地的政府部门也谈得差不多了。只是您也知道,我们集团现在好多生意都还在起步阶段,手头上能流转的钱实在有限,只怕要拿下还有点难度。像是赌场这些明显后继无力的场子,钱砸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是不是可以考虑先舍弃掉。这样也有利于我们回笼资金,投入到更有前景的项目里。所谓尾大不掉,有些悬疣附赘,该切就要切。”
奶奶的,还真能看人下菜碟。鬼晓得龙哥这些年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一门心思想把一身黑洗白,跟中邪了一样。还注册成立了个隆元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堂堂正正地当上了董事长,正经生意做得有模有样。
难不成真被这只花孔雀枕边风吹多了?
这么一想,王达厉再看花锦浩那张唇红齿白的脸,就愈发生出一股令他恶寒的娘们儿气来。
王达厉可不敢等龙哥开口,他怕等到龙哥开口了,就什么都晚了。于是,他耐下性子,话却是说给龙哥听的,
“我城里城外那么多场子,光兄弟都有上百号人,你简单一句话说撤就撤,你让他们喝西北风去?你就不怕他们都找上你,跟你讨饭吃?”
花锦浩有轻微的近视加散光,平常只有用电脑的时候才带。他听了王达厉的话,取下眼镜折好收回上衣口袋里,这才赏光看向了王达厉,不咸不淡地开口,
“如果你那些兄弟履历干净又愿意踏踏实实干活,我不介意他们来找我讨饭吃。”
这话听着客气,却是十足十地在打王达厉的脸。
第一,王达厉手下那帮子盯赌场的兄弟,都是一些在当地十分油条的小混混,偷鸡摸狗的,履历干净的那还真不多。
第二,凭什么他王达厉的兄弟,要沦落到找这只花孔雀讨饭吃?这话虽然是他王达厉开的头,却不过是一句威胁用语,他倒是没想到,花锦浩竟然还敢接他这个茬。
王达厉怒极反笑,“履历不干净又怎么了?履历不干净就活该躺街角饿死?你以为谁天生就愿意当小混混?我就等着,看看你是不是哪一天真能把我跟我手底下这帮子兄弟的都赶尽杀绝咯!”
花锦浩对这样的威胁习以为常,口齿清楚地反驳,“别故意曲解,首先,我对于履历干净的要求,是从目前我经营的生意出发,我对你那些兄弟们没有偏见,更没想过他们就活该饿死。另外,你被害妄想症不要太严重,咱们虽然有时候观念是不太一样,但好在生意相互不扰,我还没这个必要把你赶尽杀绝。最后,你谬赞了,杀人放火的事是你的专利,我哪敢掠美。”
“你!”
眼见着矛盾即将升级,龙隆终于开口了。
“好了,行了啊,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一遇事儿就吵?”
见两人都面带不甘地沉默下来,龙隆叹了口气。
“这个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大力你也不用这么反应激烈,花花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你不是也已经着手开始收拾归拢一些场子了吗。所以,这个事情是肯定要做的,但具体如何做,我还要知会后头的老头子们,毕竟都是利益相关。”
得,这明显是被花孔雀装逼的那一套给唬上了。王达厉急着想说话,但是被龙哥抬手挡了。
“大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这事儿最后肯定不会是一刀切的局面。你先暂时收拢一些实在难以为继的场子也好。至于空闲下来的兄弟,堂里不会不管,我相信你也不会不管。毕竟你手底下营生多的是,安插十几几十号人肯定也不是什么难题。当然,如果真有兄弟履历上没有大问题,又确实想要走回正道,花花这边接手也不是不可以。说白了大家都是一个堂里的兄弟,没必要掰扯得这么干净,你们说呢?”
话已经拔到这个高度,两人就算再怎么看不来对方,也不敢在这个点上触龙隆的霉头。说轻了是不团结,说重了,就是拥兵自重蓄意谋反了。
好不容易两边一通安抚,龙隆这才把两人打发走。
看着两人出门时王达厉怒冲冲的背影以及花锦浩满脸厌恶的表情,龙隆不由得捏了捏眉心。这两个人明明出发点可以做到一致,但是总要用一种让对方难堪的形式把矛盾最大化,把一致最小化,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谁亏欠了谁,仇恨非要在这辈子了完。
其实,以前的帮务报告会本来不止王达厉和花锦浩二人参加,他们各自都会带上辖下各分部的负责人。
然而,自从有了头几次的教训,龙隆就再也不敢让这两人带着底下的兄弟来蹚这趟浑水了,不然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个会,总会变成双方无止尽的扯皮,最后非得让他大发雷霆不可。
生气多了容易老,这个龙隆是知道的。他今年都38了,眼见着就要奔四,实在不想提前诱发什么男人所谓的早更症状。
毕竟,他还想着在40岁之前退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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