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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郎君
云海之中,洪荒之外,有个大兴王朝。王朝之内风土人情,与一般朝代也不无什么不同。故事就从王朝的京城开始。
自古京城都是王侯贵爵们的聚集地,在京城中能说的上的人家,也都不是一般的人家。
这段时间,有户人家就成了京城中上至名门望族,下至贩夫走卒们关注的焦点。此户人家姓风,户主乃是当朝新贵忠国公风道存。忠国公一生传奇,他本来是个往王侯贵族们府里送苗木的生意人,偶尔也做些别的买卖。先皇十六年,北倭进犯,忠国公也是一个血性男儿,将全家家当都拿了出来,半卖半捐往前线运送粮草。先皇亲口赞了“男儿气节”几个字。后来,前线战时吃紧,先皇亲临沙场,鼓舞士气,不料中了埋伏,险些不测。忠国公使一小厮前往大军报信,又率忠仆在埋伏圈外点燃树木,高声呐喊,刀枪摩擦,形成援军的假象,最终禁卫军趁敌失神,保护先皇冲出重围。因此,先皇论功行赏,赐了他忠国公的爵位,世袭罔替,更亲笔御书了“忠义之臣”四个字。
忠国公虽然爵位高,但在京城中却并不很受尊重,名门望族看他就如看暴发户一般,不屑和他家交往。不料,这两年,大家就对忠国公府大大的改观了。
这忠国公膝下只有一子,乃是国公府人秦氏所出,名唤风亦驰。这风公子年纪长到二十出头,长的长身玉立,面庞俊美,有若宋玉。风公子酷爱读书骑射,交游广泛。五教九流,皆有往来。有爱与他往来的,他并不在乎人家出身,瞧他不起的,他也不甚在乎。
众人都以为这风公子是个游手好闲,没什么出息的。谁知道,上科开考,他一举夺下了探花之位,圣前酬答应对,风采翩翩,跨马游街,骑着一匹白马,越发衬得面庞如玉,今上亲口赞道:“好一个白马探花郎!”
因着今上的亲口一赞,王公贵族们对着风探花就多了些青眼,对忠国公也多少存了点敬意,不似以前不屑一顾了。还有人私下里编排道,这忠国府风水甚好,一家子荣华富贵刚刚开始。
正是:愁煞家中不孝儿,误看白马小郎君。
世间之道,此起彼衰。忠国公府风光热闹,这光景,刺痛了一家子的心。这家子不是别人,正是先王后裔,宁亲王府是也。
提起这宁亲王府,先皇在时,也是风光过的。彼时宁亲王上朝奏事,先皇怜他年长,常常免跪,端的尊崇非常。一朝改朝换代,今上明察秋毫,竟查出宁亲王私扣国饷等等重罪。今上念在与宁亲王府到底同出一脉,虽发落了宁亲王,但并未夺了王府的尊荣。但王府到底大伤元气,落的个前景凄凉了。
宁亲王一旦离世,王府事物全落在王妃王氏身上。这王氏年轻时也是个能干的,在圈里有巾帼之名。但独木难支,大势难逆,只挨得一日算一日罢了。这宁亲王府,尚有嫡出的公子陆珉行,小姐陆珉知两位,庶出的公子陆珉瑶、陆珉赞两位。
王氏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几位少爷小姐身上,为他们求名师,访高席,只盼他们可以早日长大成人,也为自己分些胆子。
两位少爷并一位小姐,见王氏每日家为王府生计忙的脚不沾地,还要抽空料理自己的事,心下非常难过。自父亲去后,人情冷暖他们都有诸多体会,也更加知道王氏的不易,三个人都更加安分听话。
只这陆珉瑶,自小常常顾影自怜,觉得自己水柳之姿,倾城之貌,竟只是个庶子出身,不能像陆珉行一般经常和其他公子相交,颇多怨言。自宁亲王去后,又觉得家里冷清,出去又受人白眼,心里竟慢慢的埋怨起王氏来。
时间长了,陆珉瑶在家里也常常摔摔打打,言语上越来越不恭敬了。
王氏抽出时间问他:“少爷每日家这么不耐烦,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珉瑶道:“母亲可知现在这外面,风言风语可厉害呢,全说我们王府是朝中蛀虫,把我好一顿奚落!我若不是生在这样的腌臜地方,也不会受这样的气。”
这一席话,几乎不曾把王氏气死。
王氏怒道:“王府将你养育至17岁,从不曾亏待你。现在你父不过去世一年,少爷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你父在底下怎生安息?今日府里不过是没有往日的荣光了,你便这样大逆不道,对的起你读过的圣贤书吗?”
陆珉瑶冷笑道:“母亲说的话好没道理,难道这家里的人都死绝了,我也要跟着去死吗?至于什么圣贤书的,我并不知道,也驾驭不了那些!”
王氏气的发抖,怒喝道:“畜生!来人,将他给我打到那祠堂里去,跪上三天三夜,让他地下的祖宗好好的教育教育他!”
陆珉行见状,忙上前扶住王氏道:“母亲息怒。”
陆珉赞也劝道:“今日三哥兴许是撞了邪了,母亲不要放在心上。”
王氏哭道:“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竟养出了这样的孽子。”
管家见状,忙带着一帮小子,将陆珉瑶带到祠堂去了。
陆珉瑶跪在祠堂里,渐渐的膝盖发麻,心底里一阵埋怨王氏。想道,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王氏就这样大发怒火,在下人面前下他的面子,还让他跪到祠堂里来。这祠堂里四面漏风,他没吃晚饭,又穿的单薄,自来又生的娇弱,如何能够抵挡这样的折磨。
想道陆珉赞、陆珉行趁机在王氏面前卖乖,又暗骂道,好你们两个下作胚子,竟这样对待兄弟,可有人性没有了?
天渐渐的暗了,陆珉瑶看着祠堂里的先人排位,心里又有些害怕。他朝外面喊道:“现在是几更天了?”
下人回道:“少爷,将将一更天!”
陆珉瑶暗道,不如向王氏讨个饶,免了我受这场罪。
他喊道:“你去向母亲传个话吧,就说我知道错了,放我出去吧!我娇弱的身躯受不得这些折磨,我必改了。”
陆珉瑶听得门外下人离去的声音,心里暗喜。不一会儿,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传来,管家开门来,将他带到王氏的房内。
王氏卧倒在床上,两太阳穴上贴着膏药,气息有些弱,问他:“你果然知道错了吗?”
陆珉瑶上前跪倒在王氏床前榻上,扶着王氏的手,哭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母亲。我先一定是被鬼魂上了身了,竟说出这么天理不容的话来。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侍奉母亲,体贴兄妹,再不会这样了。”
王氏叹道:“好了,我知道你们这些孩子受苦了,你也不必再哭了。你回去好好的休息,记住你说的话,以后这个家,还要靠咱们娘儿几个撑起来呢。”
陆珉瑶心里一喜,面上仍然沉痛道:“母亲也好好休息,不要再为孩子生气了。”
他退出王氏的房门,正撞上前来送汤药的陆珉赞。心里暗哼道,好一个装模作样的机灵鬼儿,装的这般孝子模样也不知道给谁看呢。
他脚步轻快的回到自己房里。
陆珉瑶回到房内,暗暗发愁。原来这陆珉瑶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总想,我既然负倾世美貌,又有绝世才学,面如春晓之花,气若深谷幽兰,若不能让世间所有的人都敬我爱我尊我怜我臣服于我,只能待在房内顾影自怜,那我这般资质,岂不是浪费了吗?但父亲是犯了事儿的,老家伙一死百了,自己的前途可怎么办呢?躺在床上,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
他有个心腹小厮,叫宏儿的,平时最是了解他的心思。见他烦恼,便上来说道:“我知道少爷为什么烦恼着,我有一计,定能解开少爷的心结。”
陆珉瑶翻身而起,握住宏儿的手道:“你快说,若果然有能解我烦恼,你就是我最大的恩人,此生我定不负你。”
宏儿脸一红,微微挣扎了一下,到底没有挣脱。他徐徐道:“少爷,几日之后,忠国公府的那位刚考取探花的嫡公子将在城内弘福寺开坛祈福,到时我们便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陆珉瑶听了之后,连连道,妙计,妙计!两人商量已定,专等那日到来。
当日一早,陆珉瑶换了一身衣服,向王氏道:“母亲,进来府里破多事端,家宅不宁的,母亲也清减了许多。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想到弘福寺为我们宁亲王府上香祈福。”
王氏欣慰道:“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陆珉瑶别了王氏,上了马车。他问宏儿:“你见过那风亦驰吗,他比我如何?”
宏儿不屑道:“少爷美貌之盛,岂是别人比的了得。”
陆珉瑶得意道:“我出身高贵,气质纯净,心底善良,年龄又小,自然没人可以跟我比。”
到了弘福寺时,祈福仪式尚未开始,但围观看热闹的路人已经很多。
陆珉瑶带着宏儿挤到前面,看到风亦驰正在与弘福寺主持交谈。但见他长身如玉,肩宽臂长,面庞白净,气质温雅,天然带着一股和善之气。
陆珉瑶心下不爽快,向宏儿道:“我看这风亦驰也不怎么样嘛,脸也不周正,资质这么差,走了狗屎运了竟然被皇上点了探花。我若去科考,必然能够一举拿下状元,跨马游街,那才是真正的有本事呢。”
此时,风亦驰正在与主持交代祈福之事,他见香烛外站着一些人,担心拥挤误伤,便走过来,对这边作了一揖道:“这位公子,祈福仪式马上开始,这些香烛都要点燃,未免误伤了您,还是退后一些吧。”
陆珉瑶只得退了几步,跟路人挤到一起。他咬牙道:“不知道在神气些什么,我不过是没去科考罢了,若我去科考,还能有他说话的份儿?”
旁边一人听了,说道:“这位公子,话不是这么说。若能用假设说话,那这世上岂不人人都是曹冲,个个都是孔融了?公子有这说大话的空儿,不如回家多读几本书是正经。”
陆珉瑶怒道:“你是何人,敢这样说我?”
那人道:“免鉴定,正义的路人。”
陆珉瑶怒道:“你放肆!”就要理论,宏儿拽住了他道:“少爷,大局为重!”
陆珉瑶目眦欲裂,悲愤的表情溢满整个脸庞。路人们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宏儿死死拖住他,将他拖到大殿后,劝他:“少爷,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冲动。”
陆珉瑶长叹一声,两行泪流出眼角:“你看,世上的人,皆骂我负我,我这么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宏儿也陪着他流下眼泪:“少爷,你放心,就算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负我,我也不会负你的。”
陆珉瑶握住他的手:“宏儿,我就知道,总有些人能看到我的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的,我要站在这京城的最高点,让他们对我俯首称臣,我要让看不起我的人,统统后悔!”
宏儿道:“少爷,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够做到的!我也会用尽全力帮助你。”
这时候,大殿内传来敲木鱼念经的声音。
宏儿道:“少爷,祈福仪式已经开始了,时间不多了,我们赶紧去厢房那边。”
陆珉瑶闻言,整理好衣衫,两个人小心翼翼的避开僧侣,穿过后殿,来到寺内厢房院子的角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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