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斟低唱

　　父亲脾气好, 说白了, 是无能. 为了一个男人, 丢了王位, 丢了权势, 却还似执迷不悟, 不思进取. 连带我与兄长都日子难过.

　　兄长十二岁时, 被赐世子衔, 领圣恩, 入御书院就学, 陪同皇子们. 传旨的公公说, 待我十二岁, 也要进御学的. 皇上口谕, 我二人贵为前朝皇储, 当与众皇子一视同仁. 这 “一视同仁”引来不少争议, 我二人顿时招来众人另眼相看.

　　外头纷传, 今圣宽宏, 胸襟似海. 然后提起当年父亲让位之事, 表面上, 又是歌舞升平的皇朝里, 一段佳话.

　　佳话背后, 是父亲温和淡漠的笑容、兄长越来越冷硬的表情.

　　我知哥哥在御学中日子不好过, 好几次撞见他将同一份的功课用不同笔迹重复写好几份. 顿时明了, 所谓一视同仁, 骨子里, 不过是个皇子侍读. 那种专替皇子打圆场, 赶功课的跑腿儿.

　　一日哥哥回来, 肿了掌心, 听说书院里太傅拿戒尺打的. 哥哥用功又聪明, 我不明白这样的他怎会因为背不出功课招致惩罚, 尤其那一日, 读书最蠢的三皇子都没有受罚.

　　饭桌上, 哥哥捏不住筷子, 几乎没有吃下一口饭. 爹爹只如不见. 我和哥哥一向不亲, 说不上话, 只得在气氛冰冷的饭桌上埋头苦吃. 实在是一项苦差. 边吃边想, 到十二岁前, 一定要想出办法不去御书院.

　　然后下意识的, 越来越不喜读书. 先生终于认可我身为朽木的事实, 无奈说, 男孩子, 总得有所专长吧? 总不能不学无术. 我嘻哈笑, 说, 什么都不会, 才符合大众期望吧?

　　先生愣住, 细细看了我一眼, 目光既沉重, 又深远. 高压之下, 我吐吐舌头, 心知说错话, 更知自己没有打圆场的天赋, 只得扯着风筝从先生高压电般的目光范围里逃掉.

　　午后阳光正好, 我一气的疯玩儿, 出了一身汗, 却全叫下了学的兄长周身冷气冻成霜. 哥哥如今, 阴气越来越重了, 可知日子过得不好. 我暗叹, 实不想步他后尘.

　　后来先生同父亲讲, 说我少年早慧, 心思多动, 不知是福是祸, 说时我人也在场. 那时我们正讨论, 让我去边关学武厉炼的事情. 其实先生实在操心过了, 父亲对这种小事, 是不在意的. 父亲眼里, 既没有哥哥, 也没有我. 不知哥哥如何, 总之我不是父亲骨血. 当然这不足以造成我什么心里阴影, 而且也不会让我讨厌什么家人, 不过, 经历、血缘、处境这些大前提放在面前, 让我们彼此也实在亲不起来. 我们家的事情, 奇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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