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不倾城玉为色

　　一、

　　她把劈好的柴摞好，又把院里四口大缸注满了水，厨娘大婶给个她两个素包子，她道了谢，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走出了做饭的小院。
　　平常的这个时候师兄师姐们应该是在道场练习前一天晚上所学的仙诀，而她则要在一旁为他们端茶倒水，间或练习的对象，等他们练习完之后还要把被他们弄得一塌糊涂的道场清扫干净。
　　所幸她从八年前起每日都重复做这些，早已习惯了。
　　不过今天么…她一口把包子啃完，十分圆满的想：今天大抵是没有人会记起来她的。
　　她抬头往玄武殿的方向望了望，只见那上空淡淡的仙气缭绕，有两只仙鹤懒懒盘旋。
　　咦！
　　她想起昨天下了晚课后小师兄悄悄跟她说的，说今天会有贵客上仙前来挑选资质上乘的弟子带回仙府或者天宫，得以修习更上乘的仙法。
　　她叽叽咕咕念叨了一会，摸了摸（防和谐）胸前藏在衣服里那颗从不离身的珠子，小声道：“咱们也去瞧瞧吧。”
　　她走到玄武殿的角门，看到她的小师兄元堇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右脚一下一下的蹭着脚下的青石砖，都快把鞋蹭出来一个洞了也不理，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跑过去轻轻拍了拍她小师兄的手臂，倒把他吓了一跳。
　　元堇见是她，倒也没生气，只有气无力道：“小师妹，你怎的来了？”
　　她道：“今日无人管我，就来瞧瞧热闹，师兄为何一人站在外面？”
　　元堇愤愤：“五师姐说我年纪太小，料来也不会选上我，缠着师傅把我打发来看门了。”忽而握紧了拳头：“也忒欺负人了！！”
　　他们的五师姐名元舞，是他们师傅明决的掌上明珠，今年堪堪十八岁，娇横拔扈的大小姐一枚，平日里以欺负人为乐。
　　她只好再拍拍元堇的手臂以示安慰。
　　元堇却红了眼眶：“上仙十年才来咱们归云山一次，再过十年，我都二十五岁了，也不知到时是何光景，别的师叔的弟子十来岁都能进去…五师姐分明是怕我比过她！”说罢竟似下一刻眼泪就要流出来一般，狠狠瞪着殿里某处。
　　她循着元堇的目光看进殿里，发现这个角门位置极好，整个玄武殿的光景一目了然。
　　她看见五师姐元舞，站在坐在侧座的师傅身后，带点骄傲的笑着望主座上的人。
　　主座坐了两个人，左边的是掌门玄机子太师傅，右边的是个美大叔，一定就是那贵客上仙了。此时二人正笑眯眯的交谈着。
　　美大叔身后站了个身形挺拔面容清隽的青年，想必五师姐就是在看他了。
　　似是察觉到她在看自己，那青年竟转过头来对她笑了一笑。
　　她不禁眼皮一抽，再望去，那青年却是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仿佛刚才的转头只是她的幻觉。
　　玄武殿的正中央已隔了一块圆形的空地出来，以供弟子们展示自己的技艺，此时已有师兄上去了。
　　她与元堇二人扒着角门看得津津有味。
　　几名师兄师姐展示下来，也不见那上仙留下一个来，下了场的师兄师姐都垂头丧气的站在各自的师傅身后。
　　五师姐轻蔑的瞟了一眼四周，上前对师傅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看见师傅站起来对上座做了一揖，笑道：“小女元舞不才，略懂些道法，今日想教上仙同师尊教导教导，也好受益终生。”
　　她白眼一翻，对她小师兄道：“小师兄，若我有法子让你进去，你是否愿意听我的？”
　　元堇大惊：“小师妹，你要做啥？可千万不要胡来啊！”
　　她安慰道：“无事无事，你若信我，便让我进去罢。”
　　“这…”元堇有些犹豫。
　　“万一到时候师傅要怪罪，师妹一并承担了。”她又道。
　　“这怎么可以！”元堇厉声拒绝，又小声地：“师傅若要责罚，我也不会推脱的…师妹，你进去罢。”

　　此时元舞正在施展御水术，只见她掐了诀口中念念，一道手腕大的水柱自下而上盘旋到她头顶，转身时看见她大咧咧从角门走进殿里，而其余人均因在观看她施法而没人阻拦她，不禁身形一滞，竟忘了念诀，那水柱无法诀指引，自是失了控制，当头将她五师姐淋了个透彻。
　　元舞怒不可遏，竟也不顾颜面指着她怒叱：“原璧你这小贱货，进来做甚？还不给我滚出去！”
　　众人方注意到她从角门进了殿里，已快走到上座前面了。
　　却无一人敢出来阻拦，只元舞一人在那里大呼小叫。她师傅明决赶紧起来呵斥住自己的女儿，而后上前施礼：“上仙，我这小徒儿不懂事，想必是误入了殿里，我这就叫她出去。”
　　那美大叔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很是大度的挥手道：“无事无事，你且回去坐罢。”
　　明决想拉着她一道坐回侧座，顺道将她训上一训，她却睬也不睬，径自往上座走去。殊不知元堇在角门外看她此番作为，早已后悔放她进去了八百万次。
　　只见她低着头走到美大叔面前，弓身行了一礼，便走到那青年身边，伸手拉住了青年垂在身侧的右手。
　　她师傅堪堪做回原位，被她这一举动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急得上前连连呵斥她不懂礼数，不通教化。
　　她眼皮都不抬一下，掐了掐握住的那只手。
　　手的主人不动声色的回掐了她一下。
　　她师傅站在下面颤抖的指着她，形容似是要晕过去了。
　　下边一众师叔伯师兄师姐忍不住议论纷纷，对她投来探索的目光。
　　而她五师姐元舞，铁青着脸，湿哒哒的头发贴在脸上，形容狼狈，狠狠地将她瞪着，一副要将她矬骨扬灰的样子。
　　只有太师傅玄机子，很是淡然的喝了一口茶，却不幸被呛了一呛。
　　美大叔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她，她把头一甩，不搭理他。
　　美大叔冲她撇了撇嘴，然后转头面向玄机子道：“小女八日前自南天门外云头上栽了下来，不想竟被你捡了去。”
　　须知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她只是从天宫失踪了八日，却在归云山呆了整整八年。
　　整个归云山的人都不能接受，这个一身妖气，八年都没长模样，被欺负着干各种杂活间或出气筒的被掌门捡回来的小妖精，竟会是上仙的女儿？！
　　啊啊啊我之前叫她给我捡过鞋子啊我之前泼过她茶水啊我以前叫她帮我抄过仙诀啊啊啊怎么办啊她要来报仇了！！！众人惶恐的将她望着。
　　她不负众望，阴测测地将整个玄武殿扫了又扫。众人开始痛哭流涕。
　　而后她爹又打量着她，胡疑道：“却为何身上如此重的狐精的气息？怪得我找不见你。”
　　她干巴巴开口道：“回帝座的话，小仙跌下云头时被一只凶狠的妖怪抓了去，幸而被一头善良的狐狸相救，然狐狸为了救我与那妖怪同归于尽，临终还将元魂珠赠我保命，故而身上有很重的狐精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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