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者

　　我是一个记者,叫王志国,今年42岁,在我将近一半的人生里,可以用一事无成来概括我所度过的岁月,在我也曾二十出头的青春里,我像大部分年轻人一样对生活充满热情,浑身上下都流淌着沸腾的血液,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世界,创造奇迹.

　　时间不等人,在我还没想好如何创造财富,像比尔.盖茨一样闻名世界的时候，我生命的二分之一都快要过去了。上海的雾霾天气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我被老板骂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这次我接到命令去采访一位退休了的情报员，老板说，如果我这次再把事情搞砸了，我就可以收拾东西滚蛋回家了。

　　虽然我很疑惑作为一个娱乐报的记者，为什么我要去采访一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情报员，老板却高深莫测的说，这位情报员身上有不一般的传奇经历。

　　上海的车况，就跟生不出蛋的老母鸡一样让人又气又急，作为一个老上海人，对于这种情况我都习以为常，然而今年刚大学毕业，来我手下实习的新人勤勤却早已耐不住性子，嘴里小声嘟囔开了。噢，忘了介绍，勤勤，25岁，中国传媒大学新闻系高材生，我想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社会竞争激励，就业困难，她也不会来我们这个只有五个人的小报社里工作。

　　中国的就业问题比上海的交通拥堵还要让人着急。

　　下了车，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我一看，衡山路啊，上海就这里老房子最多了。慢慢走在有浓密法国梧桐的幽静通道上，勤勤拿着老板给的地址，挨家挨户的对门牌号。“王哥，你看我是不是看花眼了，都快走到头了，怎么还没找到这个人的房子。”我看了她一眼，不急不慢地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慢慢来，大不了重头走一遍。”

　　这就是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和有些资历的老油条之间的区别，有时候看着充满活力的勤勤，我都会想起当年也一样热血的我。

　　事实证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是对的，虽然我并不想承认我老了，在衡山路尽头我们找到了和地址符合的房子。

　　勤勤急不可耐的嗯了嗯门铃，随着一声叮咚，像是心电感应一般，门缓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头，看见我们，很和气的笑了笑，“你们是XX报社的吧？快进来吧，老太太等了很长时间了。”

　　进了门，虽然心里有些准备，但还是被屋里的摆设震惊了，从外面看，这就是一栋很朴素的老房子，外面墙壁斑驳破烂，爬山虎几乎要占领整面墙壁，梧桐树落叶也不甘来凑热闹，而里面，红木地板，红木家具，茶几上的寿山石雕，我还曾经去拍卖会见过，后来听说被一位匿名买家买走了，却没想到竟然是她。简直是金玉其中，败絮其外。

　　难道现在情报员都这么有钱？我心中暗暗想到。“天气这么冷，两位在沙发上先坐会吧，我去给你们沏茶。老太太等的太久，有些疲乏，就睡了。”年轻女子柔柔的嗓音，让人顿时舒坦下来。

　　我们走了那么远的路从市中心赶过来，42岁的年级，真的不比以前，我用双手拿着茶杯驱除寒冷，上海的秋老虎也够呛。勤勤倒是急着见这房子的主人，大嗓门在我旁边响起，朝着厨房大喊，“姐，你看我们来了也有一会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老太太啊。”

　　其实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都过去半个小时了，按道理老人家应该醒了，女人从厨房出来，温和的笑了笑，“小姑娘，别着急，我去楼上看看，五分钟后要是还没下来，你们就上二楼的第一个房间来等我们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这么有礼貌，勤勤也不好说什么，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等我们上二楼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在房间里等我们了，我以为一楼就很让我震撼了，没想到有钱人的下限是没有下限，二楼的房间全部打通了，各种古董字画，名瓷贵器按次序摆放在红木架子上。那一刻，我突然很懊悔，年轻时候没想到去做情报员，没准我就是第二个比尔盖茨了，事实证明是我想太多。

　　而这个事实，是我在后来才发现的。

　　过去的时候，老板什么都没交代，就轻描淡写的表示这是个从首都退下来的情报员，性别女，姓名宋舒颜，年龄65岁，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有句话说得好，宁可沉默着像个傻瓜，也不要一开口证明自己确实如此。看着一旁叽里呱啦问女人古董是在哪个哪个地摊批发来的勤勤，我深觉此话有道理。

　　“老太太，你好啊。”我特意加大嗓音，老人家都有点耳背。其实说她老太太我看都不太像，她皮肤保养得极好，除去那一头白发，看着完全不像一个65岁的老人。

　　“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老太太眼神清亮的看着我，我有点尴尬，找了个位子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我认识你们老板。”我刚坐下，就听见这句话，差点一个趔跌，幸亏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很有可能她是老板来考察我的，我太过自负，这世上除非是在意你，否则没有谁会对谁上心。

　　“老太太，说实话，老板什么都没交代我们，就让我们过来了。”我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很好奇，情报员这种身份不更应该给一些政治周刊之类采访嘛，诶。”

　　宋老太太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边勤勤还在那里研究古董的真伪，完全把采访的事情抛到脑后，或许是因为我在吧，人就是这样，在大的事情，只要前面有一个人顶着，后面的人就觉得后顾无忧，不当一回事。

　　“你们老板是我在这世上，除了阿利以外，唯一信得过的人。”老太太微微笑了笑，“我最近觉得身体越来越差，按说人老了，本来就应该这样，他也走了很久了，我也该下去陪陪他了。只是我和他的事情，我希望有人会知道，我希望他就算死了也不要是以一个坏人的身份死去。”

　　作为记者，他是谁？让我敏感的觉察到老太太或许真像老板说的那样，有着不一般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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