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青天夜夜心

　　这是康定十八年春天的一个清晨。

　　天色尚早，嘉柔帝姬杨真真的寝宫前却已经人来人往，一派忙忙碌碌。大殿内弥漫着香甜的熏香之气，轻纱幔帐盈盈而动，宫人们端着衣饰物品簇拥着一个藕色衣裙的妙龄少女，正在为她梳妆。

　　为首的两个年轻宫人持着一件绛红色的礼服，徐徐展开，道：“帝姬，这件礼袍色泽艳丽，极衬殿下的肤色，殿下可喜欢么？”

　　杨真真皱了皱眉：“样式太古板了。”

　　又有两个宫人捧着一件水蓝色的孔雀尾长裙呈上，躬身道：“帝姬，这件曳尾裙是年初贵妃娘娘赏的，殿下穿在身上一定婀娜多姿。”

　　杨真真道：“这条裙子不错，可惜没有可以般配的首饰。”

　　身侧的一个小宫女噗嗤一笑：“帝姬难道忘了，前些时，武侯世子不是送来一套孔雀翎织就的头饰？正好能和这条礼裙凑成一对。”

　　杨真真笑道：“表哥隔三差五地就送来一些好东西，我哪里记得那么多。”

　　那小宫女机灵得很，转身到侧殿的妆奁中拣出了一个檀香木的盒子，端到杨真真的面前，轻轻打开：“帝姬请过目，就是这件。殿下上回还说，等春暖花开时穿戴起来，一定与百花争艳。”

　　杨真真扫了一眼，终于点了点头：“也好。春来湖水绿如蓝，再略点缀一点明艳之色，方有姹紫嫣红的感觉。”

　　宫人们得了令，不由得都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给杨真真穿戴起来。众人正在忙碌着，一个女官模样的中年妇人躬身走了进来，向杨真真行了一个礼，道：“沈淑珍参见帝姬。”

　　杨真真转头笑道：“沈嬷嬷不必拘礼。”

　　沈淑珍垂首道：“德妃娘娘命老身前来请殿下速去含光殿，陛下已经从御书房出来了。帝姬若是晚了，怕是不好。”

　　杨真真道：“本宫妆容未善，如何去得？今天是皇姐凯旋的大好日子，本宫自然不能衣冠不整。”

　　沈淑珍含笑道：“帝姬所言极是。只是若误了吉时，陛下难免迁怒。”

　　杨真真眉头微皱：“知道了。”她的语气颇有些不耐，“你去回禀母妃，待本宫更衣完毕，即刻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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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玉漱宫到含元殿要走过一段迂回的长廊，杨真真走得匆忙，身后的四个小宫女提着她长长的裙幅，亦步亦趋地跟随者。两侧分别跟从着五六个宫人，全都严妆谨容，清一色的翠色衣裙，如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杨真真前行。

　　走过清凉殿，杨真真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便要从雍和殿的侧门穿过去。两个年长的宫人急忙跪倒在地，劝说道：“帝姬莫要贪图捷径，雍和殿通外殿，帝姬往这边走，难免会遇到外臣，如此于礼不合，好事者更要议论帝姬女德有亏。德妃娘娘若是知道了，会怪罪奴婢们的。”

　　杨真真不以为然道：“真是没道理。皇姐都可以带兵出征，出入朝堂，我却不能自由进出宫闱，还要动静有度，行动有耻，天下哪有这等厚此薄彼的事？”

　　两个宫人跪在地上苦苦规劝道：“江陵王虽然同是女子，但却是大清的储君殿下，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帝姬当恪守本分，莫要逾矩。”

　　杨真真瞪圆了眼睛，嗔怒道：“本宫今日偏就要往前殿走，你们谁敢栏我？”说罢执意往外走去。她平日里就骄纵任性得很，宫人们哪里敢忤逆，只能紧紧跟随。年长的宫人走到她的身侧，举起衣袖遮住杨真真的半边脸，只怕帝姬的容貌叫外臣看去，惹得德妃愠怒。

　　才走了没几步，迎面便走来一个风姿俊伟的年轻公子，此人身长玉立，短衣束带，仪表堂堂，正是德妃刘氏的内侄，当今武侯世子刘南图。

　　众宫娥纷纷福身，齐声道：“参见小侯爷。”

　　刘南图亦站定了脚步，冲宫娥环绕中的杨真真作揖一笑：“见过帝姬。”

　　杨真真用手中的檀木折扇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甜甜笑道：“原来是表哥。可巧，表哥也是要去含光殿么？”

　　刘南图点点头，道：“真真今日怎么走到前殿来了？”他微微一皱眉，柔声道，“怎么也不用步辇？连面纱都不蒙，叫人看了多不庄重。”

　　杨真真本就心中不悦，乍听此言更有些恼了，即刻变了脸色，没好气地说道：“好没意思，母妃顽固也就罢了，连表哥都这般啰嗦，叫人听了心烦。”

　　刘南图自小便看着杨真真长大，深谙眼前这个小公主的骄纵性子，连忙躬身赔罪道：“是小侯错了，向殿下赔罪，殿下切莫置气！”他抬起头，含笑着打量杨真真，目光落在少女闪烁着五彩光芒的头饰上，含笑道，“殿下今日实在是光彩照人。这件首饰，真真可还喜欢么？”

　　杨真真听了颇有些自得，拢了拢鬓发，微微颔首：“表哥送我东西，向来深得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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