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十多年后，我褪去青涩，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油条。众所周知，油条金黄璀璨，外酥里嫩。在他人眼中，我也具有这种特质。体型高大，身材魁梧，身高一米八六。然而，这种先天优势在我身上经过奇特的组合后竟然弊大于利，至今我都找不着女朋友。我是个找不到女朋友的老油条。听到这里，读者可能会想：贵公司难道没有单身联谊活动吗？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没有帮忙物色对象吗？更何况新媒体、社交网络如此的繁多发达，没理由找不着对象啊！莫非——，身体存在不可弥补的缺陷？这里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们公司有举办单身联谊活动，但公司的局面是僧多粥少，领导上多次诉苦，并告诫我们这些中级管理人员要大力弘扬自力更生的精神，自行解决个人问题。□□、招妓、租赁爱情、同性恋，总之形式多样，任君自选。公司方面清楚明了的表态，不是不愿意管，实在是没有能力管。而我除了老妈，再也别无亲人。她给我张罗过许多次相亲，要么是我嫌弃人家女方太难看，要么是人家女方嫌弃我长得太寒碜，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不了了之。老妈宠溺的骂我跟死去的老头子一样顽固，一点都不配合。什么都逃不过她那双精明的法眼，她明知我是故意气人家女方还千方百计地诱骗我没完没了的相亲。在与老妈的斡旋中，我几乎对女人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感。单身独居的日子久了，我也有点像霉变了的老油条。价值没见着提升，人却有点神经兮兮。
　　老油条就是我，我就是杜一善。你可以叫我老油条，也可以直呼大名杜一善。老头子生前吝啬也就算了，但没想到吝啬至此，连名字都取得这么寒酸，才“一善”。因为这个名字，老油条不得不不厌其烦地解释，后来，他索性不解释字面意思（‘杜’与‘独’谐音）了，只说老头子期望他独善其身。公司领导知道杜一善的名字大有来历后，再结合他自身的务实表现，决定对他进行重点培养。归根结蒂，老油条能有今日成就还得感激老头子当初的悭吝赐名。由于名字的缘故，老油条毫无争议地成了公司的中级骨干人员，管理着运维部门的一帮虾兵蟹将。
　　从会议室出来时，老油条感到饥肠辘辘，肚子也瞎折腾起来。和平常的例行会议没什么实质区别，这次例会也是瞎折腾！关于周一的例行会议，情形是这样的：24位经理总监分坐会议桌的两端，人人无精打采。为了调动工作情绪，领导上想方设法的暖场，也就是调侃——女人、谎言、丑闻、性、钱是绕不过的弯。然而，这些调侃收效甚微，其魅力远不及周公的女儿（据说是绝色女子）。这就是说，大家在调侃的氛围中更是想入非非，昏昏欲睡。暖场过后，是一段难熬的磨屁股。领导上言归正传，大家带着一丝茫然的神情正襟危坐，例行汇报工作或听取工作汇报，该表态的表态，该配合的全力以赴配合。私下里，大家称这种例会为“形而上的扯淡”，形式意义大大超过它的实际意义，却是工作调剂的必需品。在老油条看来，大家都在瞎折腾，领导上瞎折腾，大家陪着瞎折腾；城门失火，殃及屁股。由于瞎折腾通常一个上午，这可把老油条还来不及吃早餐的胃硬生生给折腾成了胃溃疡。从会议室出来后，老油条胃疼得厉害，他只好奔向负一层的员工餐厅。
　　当皮蛋瘦肉粥喝到一半时，老油条就飞奔出了餐厅，连剩下的半碗粥都来不及干掉。他径直奔向车库。冒着车祸和闯红灯的危险，老油条一路狂飙。他连滚带爬地奔进了寰宇酒店。在寰宇酒店的18层，杜一善并没有查找到那个陌生身影。老油条颓然瘫坐在走廊的尽头，双眼盯着颓废的走廊的另一头。粗重的喘息声在清冷的走廊里响彻四方，震颤（叩击）着水磨大理石石壁及精美的壁画。在渐渐微弱的喘息声中，在血液缓缓回归正常流动速度的过程中，老油条抑制了感情上的种种冲动，他意识到他可能中招了，也就是被耍了。孔老爷子的话真是经验之谈，女人都奸狡莫测！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乎有什么断裂了。老油条仔细回想过去，他试图从点滴的回忆中查找到某些蛛丝马迹的线索。从会议室出来后，他的胃病复发了。为了让胃好受点，他乘电梯到负一层餐厅吃早午餐。他如常走到3号点餐台，微笑着询问漂亮的服务员小陈：还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小陈为他送上了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喝粥期间，他接了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白拂尘的哭声。白拂尘有些歇斯底里，她疯言疯语的反复问他——她是妓女还是作家。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白拂尘就用跳楼自杀来威胁他。
　　然而，餐厅员工对此事另有一番见解。众所周知，运维部的杜一善是美女服务员小陈的暗恋对象。小陈对杜一善了若指掌，比如说胃病啦，小陈经常为他煲各种花式的清粥。皮蛋瘦肉粥也不例外，是小陈精心熬制的。这让餐厅男同事无不艳羡和妒忌。不仅如此，小陈私底下还为他准备了“娃娃脸”的绰号。就像欧美片里执行任务的杀手的代号一样，除了代号意义外，“娃娃脸”是小陈的专属记忆和终极幻想。而小陈选中此绰号的唯一理由是杜一善的娃娃脸太显著——试想一下，一个身材魁伟的江南男人长着一副娃娃脸，更不可思议的是，他集合了青涩男孩和成熟男人的所有特质，叫女人如何不爱不释手呢？每每看见“娃娃脸”吃饭的场景，小陈都愉悦不已，包括那绅士的风度，性感的薄唇，及无可厚非的洁癖。当见到“娃娃脸”面色苍白的站在橱窗外询问时，小陈就知道他不太舒服，她体贴的询问他是不是胃痛的毛病犯了？“娃娃脸”面色痛苦的回答是。小陈二话不说，为他送上爱心皮蛋瘦肉粥。小陈还笑嘻嘻的叮嘱“娃娃脸”要按时吃胃药。在一片轻轻浅浅的笑声中，“娃娃脸”坐在靠窗位置安静的喝粥。接电话、挂电话、飞奔而去，这些动作在三分钟内一气呵成。无暇顾及的皮蛋瘦肉粥还冒着热气。如同无法触及的情感，小陈脸色乌青，内心酸涩无比。
　　老油条奔离餐厅后，径直开车奔到疯癫女人的所在地——寰宇酒店18层。现在，疯女人毫无踪影。老油条也瘫软在地，身体颤抖。仔细回想过后，老油条还是毫无头绪。老油条猛然掏出电话，一遍遍的回拨。然而，电话那端传来的是通讯公司客服的冷冰冰的关机声。
　　公司被一块巨大的铅色云团笼罩着，毫无疑问，这朵云团就是老油条。虾兵蟹将们瞧见老油条一脸的郁闷之色，行事都格外的小心谨慎，深怕中弹继而升级为无辜的炮灰。此刻，老油条坐在办公室翻阅文件，脸色惨白如死鱼。过了一会儿，他叫了个名字。金若虚紧张的小跑进老油条的办公室，五分钟后，她一脸轻松的走了出来。虾兵蟹将们松弛的神经再次紧绷。虾兵蟹将们对老油条的个性还算了解，总会有倒霉蛋会为这种情形买单，就像酒足饭饱一样，男人买单的几率远高于女人。虾兵蟹将们密切的关注倒霉蛋的动向，但他们失望了。整整一下午，西线无战事，虾兵蟹将们安好无忧。老油条脸色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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