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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途末路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师父走的时候只留给我这句话与一个残破的梨园。当光荣全部成为过眼烟云,剩下的只有旧时戏台的残骸。我性格倔强,立誓让梦梁班子恢复昨日荣华。师父那时卧病在床,他只是摇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了四个字,穷途末路。
是的,班子里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几个师傅也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对班主、我的师父情谊深厚,而他们却是疏于练习,以茶与八卦聊以度日。没人愿意再来理会这个昨日黄花,我这么说,听来实在是大话。
“听说那二皇子来此地游山玩水,不过目的怕是寻哪家好姑娘……”敲鼓的老张和拉琴的老赵又在闲聊了。我抱着琴从房里出来,本是打算去苏家教那苏二小姐习琴,听到几位老师傅的谈话,倒是感了兴趣。“是呢,不知道哪个名门望族的小姐有这福气。”老赵师傅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他怕是很希望可以让自己的女儿交上这好运吧。“两位师傅,你们觉得,苏家小姐可有这种运气?”我将琴背到身上,笑着说。老张师傅一敲大腿:“这苏小姐的外公是当朝元老,苏小姐,长歌,要是苏小姐交上了好运,那你也有好运了。”
“我的目的,只有让班子回到昨日芳华罢了。”正了脸色,我握紧了拳头。为了这个目的,我长歌,什么都愿意付出。
虽说我是苏二小姐的琴艺老师,却也没有出入正门的权利。只是要从偏门进入,便一定要经过正门。今日确是一番不同景象,苏家的大门显然是重新上了漆了,这门口的红灯笼也换了新的,两个石狮子系上了金铃红绸带。二皇子怕是根本来看苏家小姐的罢。我叹气摇摇头,不知苏小姐若真嫁了皇家,我这等鄙贱戏子是否还能继续教她琴艺,或者只是多给些银两,打发打发罢。
“抱歉,不知今日的琴课,苏小姐还上么?”敲开了偏门,我问管事。管事点点头:“琴师怕是有耳闻,只是不知为何,小姐执意要继续今日的课程。也许小姐的确喜欢琴师,想要带您也见见二皇子。”“长歌惶恐。那就谢谢管事了。”我颔首弯腰,毕,便走那条我常走的幽径去往小姐的琴室。
叩门,苏二小姐清丽的声音传来:“师傅?进来罢。”我推门进去,苏二小姐坐在琴后,却流露出忧伤的表情。“小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因为二皇子之事?这应该是好事,还是那二皇子……貌不扬?”“不瞒师傅。”苏二小姐叹道,“那二皇子昨日来,一眼便知是万千少女梦寐所求之人。只可惜,我早已心有所许。”心有所许?我在心底轻笑,倒像是这种名门大小姐的作风。“师傅,今日我是有一事相求!”“小姐这求字在下受不得。且说。”
“我想请师傅,替我出嫁。”
“这可是欺君之罪苏小姐不可鲁莽!”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异常惊恐。苏小姐哼笑一声,道:“长歌,我知道你一直想振兴你的戏班子,你想想,只要你做得好,二皇子才不在乎。况且这倒成了他把我家掌控的一个手段,长歌,我知道你会答应的,对不对?”
好你个苏月秋,倒是摸得清楚。我起身。“苏小姐果真不是凡人。好,我答应。敢问苏小姐何时出嫁?”
“三天后。你明日来,便住在府内。我会安排好,只要你上了花轿,我们就天涯再见了,师傅。”
出嫁前一日我便与小姐换了身份,她抱着她的琴装作我从偏门离开,我换上女子装束,抚着琴弦,叹。
师父,振兴班子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一直到我坐在房中等待新郎揭开喜帕,我都不知二皇子究竟是何模样。无妨,我怕也是要被打入冷宫的,皇子如何,与我何干。
此情此景,倒是像在戏里。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堂堂男儿,竟也嫁为人妇。
应着开门声我正了正身子,浑身血气向上冲,只觉得头皮发麻脚底冰凉。我只是一个戏子,再心高气傲,也不敢碰这皇家之人,问这皇家之事。而如今我却坐在这二皇子的床榻之上,惊恐之情溢于言表。
“苏月秋,是么。”二皇子声音低沉而惑人,我竟一瞬间有落泪的冲动。只此一声,动人心魄。我不敢发话,等待二皇子接下去的言语。“你紧张吗。其实不必,我也不过是应了父命娶你为妻。你若不想,我便不碰你。只是明日这母后要见红,你可了解?”我垂着眸,看到他在我身边站定。我轻应一声,不敢多言语。二皇子便伸手揭开我的喜帕,我闭着眼睛不敢看,下巴突然被狠狠捏住,脸前有温热的气息感。
“胆子不小么,敢掉包?难怪你不敢应声。怎么,敢做,不敢看我?”捏住的下颚的手愈发用力,我吃痛地咬了下唇。悻悻然睁开了眼,面前的二皇子的确如苏小姐所说,我也不禁折服。只是我心中只剩下惊恐,跌下床跪倒在地上:“二皇子恕罪,鄙人不过是一个戏子,又是苏小姐的琴艺老师,欺瞒之事绝非鄙人敢做,只因苏小姐心有所许,鄙人不忍看鸳鸯被散,才应允了这下下策。”
“戏子。我看你眉眼之中倒是有傲气,不像戏子。”二皇子却换了话题。我用余光偷偷看他的面部表情,他不像生气,倒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苏月秋倒是大胆,不止给我调了新娘,还给我弄一个男子来。不过,这事抖出去反是我颜面无存。你既然已嫁于我,便好好当你的二皇妃。”
“是。”我头低得更低了。不过心里却在雀跃,若我好好表现,班子重振指日可待。“既然这样,还不快来侍寝?”闻言我惶惶然起身,双手颤抖着为二皇子宽衣解带。突然双手被攥住,头上的重压也缓缓消失。“这么重的凤冠,真是辛苦你了。”“不……我也习惯了。”青丝散落下来,遮住了眼睛,下意识将发别到耳后,一抬头对上二皇子的视线,便惶恐着再次低下了头。二皇子突然轻笑:“何必这么怕我。那以后一张床上,如何是好。”“鄙人……皇子难道不打发鄙人去偏房?”
“天凉了,多一个天然的暖炉也不错。”二皇子意味不明地说道。我闻言脸刷红,磕巴着说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二皇子伸开手让我好褪下他的外衫。我一边为他宽衣,一面回答:“回殿下,鄙人名为长歌。”
“长歌,长歌,为何此名听来如此悲伤。希望你并非如名般苦命才好。”
“殿下若是希望,长歌便不会是苦命之人。殿下若是不希望,长歌便没有机会命苦了。”
我褪着衣裳低头回答,倏然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殿下这是……”“长歌,为何我会心疼。”“因为殿下心软,殿下的温柔。”
“殿下,长歌为你唱戏吧。”我跳出二皇子的怀抱,浅笑着说道。以到此时,我大概摸到二皇子并非那般皇家可怖之人,心中惶恐之意便收了许多。二皇子闻言,露出了明媚皓齿,笑道:“好。”
我用衣带绑起头发,用喜秤做拂尘,唱道:“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芙蓉软褥。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
“殿下,见笑了。”我颔首,二皇子却用上扬的音调颇带调侃意味的说:“长歌唱这段,意味何在?”“长歌惶恐,只看殿下如何理解。”
下了罗帐灭了烛灯,我长歌是万万没有料到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我一男子,如今竟在男子身下承欢,说来讽刺,可是一想到,若是能因此得到二皇子的信任,二皇子的宠爱,可以复兴我梦梁班子,我,长歌,在所不惜。
“殿下…………”
“长歌,唤我名字,顾骁。”
“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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