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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天气有些闷,看来是要下雨了。
这个季节是要下点黄梅雨的。苦净想着把衣服收了回来,抖了抖。
婆婆唤着:“阿苦,我的好阿苦。”
苦净把衣服往桌上一放,走了过去。
“你来,你来。”婆婆瞎了眼,手在空中乱挥,样子很急。苦净赶忙抓住婆婆的手。
“阿苦,你什么时候走?”
苦净看着她没有说话。
婆婆叹了口气说:“走吧,你走吧。”
“他们来接你,你就走吧。”婆婆虽然眼瞎但是心里和明镜似的,她把手覆在苦净的手上说:“阿苦,婆婆知道姨母待你不好,但你要知道你和你哥哥都不是她亲生的,她要带你们两个已经不易,况且…”
“罢罢罢,不说了。”婆婆捏了捏苦净的手心,像安慰似的,“我们不说了。”
苦净晓得婆婆要说什么,自己是半个哑巴能说话却开不了口,哥哥痴痴傻傻有憨症,别些家养两个孩子都得怨,何况自己是这样的情况,姨母心里有气,苦净知道。
村里人在背地里非议说她和哥哥两个野种活似一家都白痴,她知道。
本家的人来要回她是另有所图,她也知道。
她都知道,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她舍不得瞎了眼的婆婆,不能照顾痴傻的哥哥,姨母整日沉迷赌博一屁股的债谁来给她还?
“你别担心婆婆和哥哥,夏家帮你姨母把帐还了,还给了一大笔钱,够她去赌的了。你就安心回去吧,别惦记我们,又不是不能回来看看。乖。”
苦净默了,耷拉着头不声响。
“阿苦,你得走,你得走啊!”婆婆握紧了苦净的手,神色激动老泪纵横,“在这里,你没有出息,会毁了自己啊!”
苦净看着婆婆这样捂着嘴巴哭了起来,她不想走,不想走啊。
“唉…阿苦,”婆婆摸着苦净的颊,脸上挂着泪,沧桑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一样,“哭出来吧,连哑巴哭都有声,阿苦不要总忍着。”
阿苦咬着唇,眼泪一颗颗地掉,婆婆抚着她的脸说:“哭吧,好好哭一场就要走了。”
所有的感情交杂在一起,她再也憋不住,“哇”地一声,扑进了婆婆的怀里,终于像个孩子那样哭了。
婆婆拍着苦净的肩,一直说着:“阿苦,我的好阿苦…”
快到傍晚的时候,夏家来接人了,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车里出来,毕恭毕敬地对苦净说:“大小姐,走吧。”
苦净转过头,婆婆拄着拐杖牵着痴傻的哥哥站在房檐边,姨母嗑着瓜子对阿苦说:“走呀,再晚车就难开了。”
哥哥终于意识到苦净要去什么地方,眨了眨眼天真地问:“妹妹,你要去哪里啊?”
苦净看着他眼眶就红了。
“去多久?”他歪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不带年年一起去?”喜年憨笑着想去牵苦净的手,却被姨母狠狠打开了。
手马上红了一块,他憋着嘴对苦净说:“姨姨好凶…”
苦净心里一疼,伸手想去安抚哥哥却又缩了回来,她不能,她会后悔,后悔自己的决定,那么哥哥又要过苦日子了。
“妹妹帮我呼呼。”喜年伸出手一脸委屈的样子。
苦净忍着痛置之不理,坐进车子,转身的一霎那眼泪落了下来。
哥哥眨巴着眼愣在原地,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些事,在外面猛拍着车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哭着大叫:“妹妹,你去哪里!为什么不带年年!妹妹!妹妹!妹妹!”
苦净想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可是好像是绝了堤的泪,止不住地流。
婆婆和姨母扯着哥哥的手臂不让他动,车子启动了,哥哥还在唤着苦净,苦净不敢看,因为她知道一个犹豫她就会留下。
直到开出村子,苦净仿佛还是听到哥哥悲伤地叫着她“妹妹,妹妹,妹妹…”
那一声声妹妹都刺在苦净的心头,是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将它屏蔽在外。
哥哥,对不起,阿苦对不起你…
少女瘦弱的肩背都在颤抖,哭得没有声响,这就是苦净,我亲爱的女孩。
她不曾想过,在这以后多少年都不会再见。
唉…是夜,怕是不得静了。
王珍娣见车子驶远了,心里松了口气,总算送走了个拖油瓶还赚了一票,划算划算。可这小的走了,大的还在呢。嗤,到底傻子和哑巴还是选个有脑子的好,大户人家就这精明样,啧啧。
“我说你有完没完。”看到喜年这痴呆样王珍娣心里就一包火,“人都走了,嚎个什么劲儿啊?!”
“你妹妹不要你了,知道吗?”
“他们夏家也不要你的,知道吗?”
“也就我可怜可怜你,瞧你那傻样,瘪什么嘴?还想冲我吼是不是?!”
喜年信了,他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嚎啕大哭,他嘴里哇哇乱叫,这一刻也许是他为自己的多余而难过,也许是对妹妹的不告而别而愤恨,也许什么都没有,谁又知道呢,谁又知道这傻少年的心事呢?他是用这样简单而直白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不知所措。
雨终是落下来了,淅淅沥沥,江南的雨是这样绵长而哀怨的情景。
“呵,和电视剧似的。”王珍娣走进屋子嘴里继续絮叨着,“一个白痴一个瞎子,我这辈子真是作孽哟。”
婆婆站在屋檐下,默默抽泣,她说:“阿苦,我的好阿苦…”
谁家的儿女情长,谁家的恩恩怨怨,谁家的生离死别,都随这场雨开了序幕抵了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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