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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去世
海螺和周策策结婚时什么都没有,没有婚礼,没有戒指,周策策太年轻,连结婚证书也没有领到。
这样的婚姻在一般人看来是不应该的,不是显得太寒酸就是显得太仓促冒失,为人所不耻,仿佛一个女孩太想嫁人了,上赶着去跟着一个男人。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到一般人家,即便穷一点的,也是万万不能的。不过放到海螺的家里就另当别论了,别人似乎也多了一些理解。
海螺家很穷,一家人住在几间破旧的草房子里,房子破旧的程度在其它村子是找不到的,破旧的房子似乎快要倒了,外面下着雨屋里也下着雨,风从外面吹过,住在屋里的人也时时刻刻能感觉到风在吹过。她的腿还不好,一生下来就落了毛病,具体怎么弄的也没人记得了,只知道生下来时是个健康的孩子,不是胎里带出来的,不会遗传给下一代。
海螺小时候是非常孤独的,小时候村子里的孩子都叫她瘸丫头,又是叫她又是用泥巴团丢她,她也捡起泥巴团丢他们,边丢变哭,哭着回家找她的哥哥,她的哥哥劝她不要哭,告诉她他们迟早是要搬出去的,搬到城里,迟早会把她的腿给治好。
海威的每一句话海螺都铭记在心,每一句话也都深信不疑。从海威告诉她他们要搬出去的那一天起海螺便一直等待着,希望有一天能跟着哥哥搬到城里去住,搬到城里去把自己的腿给治好,像别的人一样走路,像别人一样的奔跑。太早的时间就失去了快乐,在贫穷与疾苦的压制下海螺只能等待,也甘心等待。希望与等待是海威教给她的,他说命运是没有耐心的东西,它的施舍与压制都不会长久的停留在一个人的身上,所以人应该等待,在等待中抱着希望,总有一天命运之神会高抬贵手,会降恩与斯。
海威的话一直被海螺视为警世之语,他是乎也永远不会倒下不会消失的。然而命运无常,一直被海螺视为希望的哥哥却因为吃了半个学期的方便面而得了胃癌,不久就去世了。
海威离世之前嘱咐父亲一定要给妹妹找个婆家,担心她以后无法生存下去。他死前把海螺叫到了床边,他说:“叶子,我可能活不了了,不要哭,哭也没用了。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听话,要嫁个人,不然以后你没人管,爸妈也没人管。”
海威的话令海螺肝肠寸断,海螺趴在她哥哥的床头不让他死,海威说:“活不了了,我现在也想死了,肚子很疼!现在好点了,不怎么疼了,不过我觉得是要死了。”
海威死前再也没有说别的话。他的一生在他十九岁的一天深夜走到了尽头。他的心坚持不住了,退让了,死神来临,脸上的痛苦消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抚平了一样,他死了,他死后希望似乎也从此破灭,掌握命运之舟的舵手没了,命运之舟似乎也要驶向黑暗之渊。
海威死后的两年里海螺没有再抱别的希望。两年以后海螺长大了,十七岁了,父亲也渐渐醒悟,从失去儿子的悲伤中游离出来,考虑起了海螺的将来。父亲托人给海螺找起了婆家,海螺的情况特殊,找了一年,见了无数个人,似乎是嫁不出了,最后在她十八岁时见了周策策。
和海螺见面时周策策才十六岁,那时他刚下学,整日的在村子里乱转、逛着玩,住在一个村子里的李婶(海螺的表姑)哄他说给他找个媳妇,便把他带到了闸郢子来。见面之前周策策是不知道海螺腿上有病的。海螺表姑也不让海螺告诉他,哄骗他的意味,可海螺和他说话时却说了出来。周策策的命也不太好,父亲在他十三岁时去世了,父亲去世后母亲便去了北京,去了两个同母异父的哥哥那里,每年只给他寄些钱,对他不管不问。他也想去北京,但两个哥哥不喜欢他不让他去,他上完了学,没能考上高中,便只能一个人呆在家里。
“李婶见我在家没事就带我来了,我也想找个媳妇。”聊天时他对海螺说;他见海螺长得好便坐到她的旁边帮她剥棉花。海螺不忍心骗他,就掀起自己的裤脚给他看,他问她是干吗?她说她的腿不太好,他看着她的腿,问她痛不痛?她告诉他还好,不痛,只是不能像其她人一样。
过后海螺的表姑怪海螺老实,把她搭在里面了。那天见了面什么都没算数。回去后周策策问李婶海螺腿的事,有点怪她没告诉他。李婶生着海螺的气,第二天来家里把海螺责骂了一顿,说海螺不懂事,大人这么操心她的事帮她隐瞒,她却自己说了出来。
海螺并不觉得委屈,她是不愿意这样哄骗别人,何况周策策自己也是命运不济,也比她小,她更加不愿骗他。她说:“他自己也够难过的,我如果不告诉他我心里过不去。”她有点同情周策策,他穿的衣服很不干净,洗的不合适,裤子破了自己补的,用的白色的线,又用圆珠笔把线涂成了蓝色,不过依然清晰可见,很显眼;说话总是闷闷的,有点像是孤儿,没人照顾的拖沓和无所适从。
后来周策策又来了几次,来找她说话,仿佛她的身边有着什么他可依恋的东西;但他始终没跟她谈他们以后的事。再后来没多久他跟着村里的人去了外地干活,去了建筑队里,也没留下什么话给她。她以为他们两个只不过是认识了,他走了就是走了,也许在外面好了就不会回来了。他走了三年,三年一直在外面干活,长到了十九岁,想要个媳妇了便回来了。
三年间海螺的表姑和闸郢村的几个人又给海螺介绍了一些人,但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成事。海螺二十一了,家境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几间破旧的草房子,修葺过了,却还是很破旧。生活依然拮据,粗茶淡饭,晒在谷场上的粮食海螺坐在廊台下拿着竹竿看着,仿佛被麻雀被鸟吃掉的那些都损失不起。
海螺仿佛是嫁不出去了,她的一点残疾和贫穷是身后的拖累,娶了她的人很没面子,一些钟意的和她一起长大的人也不愿娶她,只远远的看着,等着,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嫁出去?嫁个怎样的人?
海螺也觉得自己嫁不出了,但是为了以后打算,为了父母将来有人照顾还在等着,露着等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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