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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初春的天气,虽未褪尽寒意,却已让心情扶疏在这阳光轻拂过的温软里。
高二(2)班的教室里,年轻的政治老师严肃了一张未老先衰的脸,唾沫横飞是说得一脸正气。秦陌吟正襟危坐,不交头接耳也不搞任何小动作,一脸津津有味的模样,偶尔还提笔在书上写写画画。可如果仔细一点的话就会发现她手里的课本翻开的厚度和老师讲桌上的明显不一样。
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政治老师那舌颤莲花、凛然大义的样子,简直恨不能敲开每个学生的头颅,再狠狠抽上几鞭,让大家都能醍醐灌顶、心存正义。忽而鼻尖一动,淡淡的花香缭绕而来,心里一动,想起了《红楼梦》里贾宝玉那个知昼暖的花袭人,心思转来转去,就转到窗外那棵玉兰花树上——暗沉的灰绿枯木间一树亮丽的银白,心里一动,提笔在那政治书上写下:
玉兰傲
冰雪未尽春犹寒
未得绿叶来相搀
懒于群芳争春媚
首捡枯枝寄华繁
满意的放下笔,这便是这节课的政治笔记了。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秦陌吟趴在桌子上,又想起那个“花气袭人知昼暖”的袭人,越想越觉得心里郁闷,就转念去想那个“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晴雯,才觉得心里好受些。正想得入迷,突然一个人影在身旁重重坐下,秦陌吟吓了一跳,看向来人无奈的道:
"苏苏。”
胡苏把一本书递到秦陌吟的面前,赔笑着说道:
“陌吟,帮帮忙。。。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知道你和初三的关系。可是,谁让我嘴不关风,一不小心就炫耀了,你就高抬贵手,在这本书的第一页写两个字好不好。”
秦陌吟接过书放在桌上,好气又好笑的问道:
“你告诉别人了?”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只是偶然一次忍不住说我有一本初三的亲笔签名《谁悲罂粟》,谁知道这位仁兄生日快到了,就几次三翻的在我面前暗示她实在非常非常喜欢初三,也很、非常、非常的喜欢《谁悲罂粟》,我就只有来找你了。帮帮忙,拜托拜托!话说,这也是初三的粉丝生日愿望啊。”
秦陌吟暗翻一个白眼,在书的扉页写下两个字,“我只是觉得这样很没必要,而且我怕麻烦。”
胡苏赶紧接过书,嬉笑道:
“知道知道,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作为全宇宙少得可怜的几个知情人,我一定把你这条奉为金科玉律,捍卫到底。”
秦陌吟无奈笑笑,准备趴下继续睡觉。
胡苏低头在她脸上“啵”一声,“谢谢陌吟,我走啦。”
“去”。秦陌吟抬手虚晃一下,笑骂道。
最后一节课是历史,班主任钱老师的课。秦陌吟很喜欢历史课,事实上语文、地理、历史她都很喜欢,也学得很好,可能整个宁安中学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了,这也是以她的数学倒数,政治几乎倒数,英语中等的成绩竟然能呆在(2)班这个年级文科尖子班的原因。
钱老师是那种“妈妈型”的班主任,就是关心学生,又经常笑得很慈祥的老师,但今天她笑得似乎格外的慈祥。
钱老师走进教室就笑盈盈的对大家道: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新转来一个同学。欧阳暮江同学是省篮球队的主力队员,也将成为学校篮球队队长,大家以后要互相照顾。”
然后埋头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秦陌吟就被一阵激烈的掌声间或有女生的惊叫声惊得抬起头。欧阳暮江逆着下午的阳光站在门口,秦陌吟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只一眼,她就忍不住和大家一起拍手欢迎这人的到来。
对大家的热情欧阳暮江只笑着点点头,就在钱老师的指引下走到一个空位上坐下。
时间总是美好又安静的渡过,至少秦陌吟是这样以为的。不同的(对别人)是似乎至从欧阳暮江来到(2)班以后,班上爱看篮球、爱打篮球的女生就多了一倍不止,偶尔还有其他班的女生来(2)班串串门子。就连胡苏那丫头找自己的时间都明显频繁了。
又是数学课,秦陌吟任命似的拿出数学书,翻到折角的那一页(这是她的办法,每次老师上到那里下课的时候她就在那里折上一折,这样下节课的时候就不会忘记老师上到哪了),又拿出一个小小的本子翻到空白处,就开始写写抹抹。
数学老师是那种很经典的"聪明绝顶"的老师,四十来岁的年龄,脸色刷白刷白的,头顶秃了直径6-7厘米的头发,时刻板着脸,而且老爱布置作业......
作业?
完了!
秦陌吟反射性的在桌箱里找,平时总是找苏苏或晴和帮忙就算了,这次倒好,直接忘了。
“今天进行下一章,这之前,大家先把上星期的作业拿出来,没做的到最后一排站着,放学后补完交上来。”
果不其然,数学老师死水般的声音波澜不惊的响起,秦陌吟悲叹一声拿着笔和书,从容的站起,再从容的转身,最后从容的走到教室后墙站好,反正自己都快习惯了,相信大家也快看习惯了。
班上还有几个惯常在数学课上被罚站的是那种“知书为何物,不知书里有何物的”,因着家里的关系才在这个班里风雨不动安如山。
相信他们也习惯了。
秦陌吟无语的想到。
站了十几分钟,腿就开始酸麻了,偏这时间过得越发的慢,秦陌吟回忆着才刚看完的一部小说。忍不住又为它的结局纠结,就在心里默默的设定了另一个结局,权当是打发时间吧。
想着想着,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丝的悸动,抬起头,不期然撞进一双眼睛里。欧阳暮江原就坐在最后一排的,此时转了半个身子看着她,也不说话,只嘴角噙着笑,见秦陌吟看过来就眨眨眼,秦陌吟突然就有一种被他看进心里去的感觉。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就递过去:
“嗨,我是秦陌吟。”
虽是一个班,但也没多久,况且秦陌吟也不自认能让人过目不忘。
欧阳暮江接过看了,笑了笑,也续了一行字递过来。
“我知道,我是欧阳暮江。”
秦陌吟接过看后又写道:
“我也知道。”
很没意义的,两人就这般继续着没意义的对话。
“你怎么坐到最后来了这个班似乎是按名次选位置的。”
“坐这儿是我看别人,我不喜欢别人研究我的后脑勺。”
“恩。。我也不喜欢.”秦陌吟点点头。
“你很习惯被罚站?”
“没办法,数学对智商的要求太高,我达不到。”
“应该是数学这个固定了模式的条条框框没那个能力去固定你的思维。”
“呵呵,我一直在对这条结论证明中。”
对话在秦陌吟这一句中结束,因为下课了。
当然,对话的还有一个结果是欧阳暮江放学后留下来帮助秦陌吟完成了他的作业;
当然,这在班上吹起一丝丝的涟漪;
当然,寂灭无痕。
两个世界的人,依然在各自的轨道进行着自己的喜怒哀乐。秦陌吟依然禀着怕麻烦的原则,朋友算来算去就那几个,班上的人认识的甚至不过半,偶尔的不一样就是发表文章小说,当然,也没几人知道。欧阳暮江依然的张扬着,也许不是他的本意,但没办法,很多事连秦陌吟这样寡闻的人都耳熟能详:欧阳暮江篮球打得好,哥们朋友一大堆,甚至宁安中学很多新转来的学生都是因为他的存在,但这样的人偏还是一个好学生。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秦陌吟以为自己会一直以他众多朋友的其中一个的身份继续这安静又美好的日子。
知道自己患了膀胱癌是在高二结束的假期,没有什么预兆,却已经是晚期。面对着母亲的昏厥和一家人的愁云惨雾,自己却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提出了几乎被所有人拒绝然而坚持了下来的要求:
不做任何治疗,带癌以一个正常人的方式结束接下来的人生。
高三是一个冲刺的阶段,也是每一个属于青春的故事张扬到极致的临界点。
每一个学期的开始依照惯例都会按上一学期的期末成绩对位置做一次调整。然而这一次名次在前而且不喜欢被别人研究后脑勺的欧阳暮江却直直坐到秦陌吟常坐的那个位置——倒数第三排的靠窗位置——的旁边。秦陌吟进来时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的打算继续后一排的靠窗位置。
“陌吟同学,我这么不招人待见吗?”欧阳暮江笑问道。
秦陌吟无奈,走到他身边坐下,“就因为你太过招人待见,以至于会让我变成靶子待箭。”
拾掇好书本,又笑道:
“你不介意别人研究你的后脑勺了?”
欧阳暮江摸摸后脑勺,“希望我这个后脑勺的吸引力大得过你这个靶子,能挡一些箭矢。”
“阿弥陀佛!愿主保佑随卿所愿。”
位置就这样定下来,日子依然安静而又美好,但什么东西却已经不同了。秦陌吟依然不停的写,偶尔发表一些,然后有时间就睡觉养神。欧阳暮江依然是一个耀眼的存在,依然每到下课的时候会有不同的朋友来找他,但人数明显的少了,特别是秦陌吟靠在桌上睡觉的时候,明明人就在身边,却几乎听不见说话的声音。而秦陌吟也没在数学课上被罚站过,因为欧阳暮江会完成双份的作业,再不然也会提醒她让她别忘了。当然这些的代价就是秦陌吟觉得自己真的快变靶子了,但她实在不想去理会,况且已经没那个时间。
有什么已经在两人之间存在但都没说,秦陌吟甚至小心翼翼的阻止着不让欧阳暮江说出来,她知道自己已经负担不起,但她舍不得离开,甚至不想刻意的疏远。不管欧阳暮江如何,秦陌吟知道自己已万劫不复。于是两人继续一如既往的胡邹着。在知晓秦陌吟就是初三后,阅读、收集初三的小说、杂志更是成了欧阳暮江的日常习惯。
“我甚至不愿那样突然的清醒,凄凉和悲哀的看着他们都在我的世界之外生活的那么好。”欧阳暮江念着《谁悲罂粟》里的句子,抬头对秦陌吟道,“怎么是‘他们’的世界之外呢?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陈芥,她其实不那么孤单的。”
“是啊!”秦陌吟轻叹道,“如果是生命之外呢?那个时候,我倒宁愿每个人都忘了有一个秦陌吟。”
声音渐渐的低下来,欧阳暮江忽觉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酸涩,忍不住握了她的手,“陌吟。。。”总是带着笑的眼睛多了一份化不开的轻愁。
秦陌吟任他握住,笑道:
“暮江,元旦晚会要到了,你有什么节目吗?”伸出食指在他眉间一扫而过,摇头玩笑道,“你还是不适合走忧郁路线。”
“那段时间省里有比赛,没时间排练了。”欧阳暮江松了手,回答道。
“那你会去看吗?”
“怎么,你有节目?”
“你如果去看,我就有。”
“那么隔了万水千山我也一定去看。”
“酸呐!跟谁学的?”秦陌吟摇摇头,“啧啧”叹道。
“大作家初三,我介绍你认识?”
“好啊!在哪我早想见见咯。”
“在我心里,住很久了。”
“。。。”
宁安中学的元旦晚会是一次很隆重的节目盛会,先由各年级选上一些优秀的节目到学校礼堂里公演,再排出名次。
几百个节目到元旦晚会的时候已被缩减成三十几个,秦陌吟一路过关斩将,她的顺利在很多人的意料之外,谁曾像那样低调淡然的人到了舞台上会这般夺目逼人呢?
秦陌吟的节目是伦巴独舞,事实上她有很多年的拉丁舞基础,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到舞台上作为被观赏对象,这次,算是告别吧!
欧阳暮江赶到的时候已过了几个节目,礼堂里满满的都是人影,正在犹豫往哪找个缝隙站着,手被人拉了一下,转过头,是黑暗中胡苏笑盈盈的脸,“跟我来,我们给你占了位置。”
欧阳暮江跟着胡苏往前几排移去,胡苏又道:
“我在这儿等你很久了,陌吟说这是今晚我的任务。”当然,她也很喜欢这个任务就是了,可以八卦一些新闻。
“谢谢你了,麻烦等这么久。”
“不用不用,不过,如果你实在要谢,回答几个问题总行吧?”
“什么?”
“为什么陌吟要我们给你占位置,还要我专程来等你呢?还有,你是赶来的吧?是来看陌吟的吗?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这个.......”欧阳暮江沉吟一下,说道,“允许你的任何胡思乱想。”
“呵呵。”胡苏邪邪的笑笑,“是默认咯。”又道:“不过,陌吟登台唉,我都没看过,好期待哦。”
两人才在座位上坐下,欧阳暮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道一声“抱歉”。欧阳暮江微低了头接电话:
“陌吟——”
胡苏朝一边的晴和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的笑笑。
“暮江,你到了吗?”
“ 嗯,刚到,怎么了?”
“你球服在吗?我想找它帮我一个忙。”
“才刚换下,怎么帮?”
“拜托你把它带到后台好吗?”
“好的,等我一下。”
看着雪白舞衣上的一团浓墨,欧阳暮江皱起了眉,“谁干的?”
秦陌吟耸耸肩道:
“别管了,衣服呢?”
“这儿。”欧阳暮江从背包里拿出一件明黄色的球服,“你打算怎么做?”
秦陌吟接过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我穿几分钟,可以不?”
“当然可以,不过半小时前我才脱下它。”
“没关系。我把它洗了再给你送过去。”
“我不是说这个。”
“那我不介意,我进去换衣服,下个节目到我了,你要不要先回座位去?”秦陌吟拿着衣服走到换衣间门口,又回头道,“对了,你这件衣服应该全校大部分女生都认识吧?”
欧阳暮江了然的笑笑:“如果你的衣服被毁是我的原因,我想她们会意外这个结果的。”
“也是啊,也许比我那件还出彩呢?”
“也就你能像到,我在下面看着你。”
“嗯。”
一曲舞毕,秦陌吟缓缓躬身谢幕。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黄色的拉丁舞鞋,身上穿着欧阳暮江的明黄色球服,宽大的衣服在她的身上直到腿部,腰间却又被白色的长长的蕾丝缠出纤细的腰身,那是她从舞衣上剪下来的,鲜明的颜色衬得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欧阳暮江静静的看着,他没想过她会跳舞,他以为作家的身份已是她让人惊奇的存在,却想不到她的舞竟跳得这般好。
可是此时他却替她高兴不起来,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让他喘不过气,那个明黄的身影明明那般真实的存在,他却总觉得像是一种绝艳的离别。
“呜呜呜...”胡苏看着看着突然靠着晴和哭起来,“陌吟怎么跳得那么好,我从来不知道,呜呜。。晴和,我该高兴的,为什么我看着她这么难过啊。”
“没事。”晴和拍拍她的背,“我们就替她高兴好了,我还从来没看过这么美的陌吟呢。”
秦陌吟离了舞台好一会儿,雷鸣般的掌声才响起,所有人都似回味了所见场景一遍。当然,那件与众不同的“舞衣”也被提起后喋喋不休。
在宁安中学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秦陌吟在车旁,正与几个人说着什么。
“爸、妈、哥,你们先回去,等苏苏和晴和出来我们一起,况且我还要还同学的衣服呢。”
秦太太端丽的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衣服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换了?”
“就是不小心弄脏了嘛,没事的。我很快回去,保证!”跳皮的做出严肃的动作,自己却先笑了。
秦太太心软下来,“那好吧。”停了一瞬,又道:“可是你的身体。。。要好好的。”
见母亲的神色暗淡下来,秦陌吟攀着母亲的脖子,笑道:
“我会的,妈。”在秦太太的脸上吻了一下,“我爱你。”
秦太太的眼睛湿润起来,说道:
“妈也爱你。”慌忙的进车里坐到丈夫的身边,转过身去,忍不住又道,“小心些。”
“妹,还有哥呢。”秦陌阳做在驾驶座上对秦陌吟笑道,帅气的脸上满是宠溺,“哥今天排除万难就为看你表演,就不表示一下?”
秦陌吟小跑过去,也在秦陌阳的脸上轻吻一下,“我爱你,哥。”
秦陌阳揉揉她的头发,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那边有个比哥还帅的男孩子看你很久了,我猜他是你今天晚上衣服的主人哦。”在秦陌吟还未反应过来,又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下,“哥也很爱很爱你。”
“哥——”秦陌吟欲急,却听一直未发话的秦父道:
“女儿,今天晚上的舞精彩极了,爸今晚亲自下厨为你庆祝,早些回来。”
秦陌吟转身把头埋在父亲的肩膀上转来转去,“谢谢爸爸,我太幸福了。”夸张的语气惹得大家都笑了。
送走家人,秦陌吟抬头看着校门口的路灯,努力的忍着欲流出的泪水,感到脚步在身旁停下,她轻轻道:
“暮江,我好舍不得。”
看着这个时候的秦陌吟,欧阳暮江只觉得之前那种窒息的感觉更沉了,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对秦陌吟道:
“陌吟,大家一直都在。”爱也一直存在。
“我知道,我一直都感激着。”忽而笑道,“暮江,他们是我爸爸妈妈和哥哥。对了,你来好久了?”
欧阳暮江扫过心里不安的感觉,道:
“我本来和胡苏同学、晴和同学去后台找你的,结果你不在,我们就分头找你,然后我一出门就看见你和你的家人...”想起之前心里酸涩的感觉。欧阳暮江暗道一声“惭愧”。
“那两个丫头,不知还在哪儿转呢?”
“好啊,我们没头苍蝇乱撞,你花前月下也就罢了,谁想还幸灾乐祸的。”
胡苏和晴和跑上前围住秦陌吟,作势欲打,秦陌吟赶紧告饶,两人才勉强放手。
“陌吟——”晴和道,“你今天晚上漂亮极了,不过你的伦巴跳得那么好,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
“是啊是啊,真是我人生的一大败笔,竟然不被最好的朋友信任。”胡苏一脸愤然,“但是,我又好高兴,一等奖哎,陌吟你好厉害,你都没看见那几个女人气的那一副苦瓜脸。”
见已经涉及到“信任”问题,秦陌吟赶紧解释道:
“那我不是觉得这也不算什么丰功业绩、光荣历史可以摆谈吗?
不过那个奖绝对也是我的意外。”不是自谦,只是因为不在乎。
“不管啦,反正你瞒着我们的也不只这一件了。”瞥一眼一旁一直含笑站着的欧阳暮江,胡苏“啧啧”叹道,“陌吟,你是不算应该先请我们吃一顿庆祝庆祝,顺带表示一下你的歉意,然后再好好交待一下关于某些人的。”反正有奖金,她这不算是敲诈朋友吧?
“吃饭倒是没问题啦,不过今天不行了,我和家人有约。”
“佳人?”晴和满脸狐疑。
“是啊,爸爸妈妈和哥哥。”
“哦。”胡苏和晴和同时很失望的叹口气。
“那这位欧阳帅哥怎么算?”胡苏又恢复了八卦的本性。
“他?”秦陌吟欲言,却听欧阳暮江道:
“我既不是那个‘家人’,也不是这个‘佳人’,不过若是佳人赏脸,我请两位可好?”
“好啊好啊。”两人答应得毫不含糊。
“不过。”胡苏又道,“今天就不打扰你们的‘佳人之约’了,改天和陌吟一起好了。”那样似乎更好玩一些。
“好”。欧阳暮江亦是毫不含乎。
“晴和,我们还是闪人好了,免得成了王母娘娘头上的那根簪子---专隔人姻缘的。”
“嗯。欧阳同学,你要把陌吟送回家哦。”
“他会的啦。”胡苏一拉晴和,“陌吟,拜拜。”
“再见。”
冬天的城市像是为所有的植物举办了一场梦幻的化妆舞会,花谢了的,叶枯了的,都被各色的彩灯装饰起来,毫无生气的华丽。
秦陌吟和欧阳暮江走在这清冷的街道上,穿过路灯一团团暖黄色的灯光,风冷冷的吹着,两人却都忽略了现代社会还有车这一种交通工具。低声交谈着各自的一些趣事,偶尔轻笑几声,却似成了这个冬天夜里生命的源泉。
“陌吟。”欧阳暮江转过身,与秦陌吟面对面。
“嗯”
“做我女朋友吧。”不知道是不是寒风的原因,声音里一丝轻颤。
秦陌吟不说话,半响才道:
“暮江——如果明天我就死了呢?”
欧阳暮江愣了一下,随既轻抚上她的头发,“那也是明天的事了,不是吗?”
“好。。。”秦陌吟深咬着嘴唇——菩萨,原谅我吧,我真的舍不得放弃。
欧阳暮江心疼的抬手抚上她的唇,秦陌吟只觉得一颤。
感觉她的紧张,欧阳暮江握住他紧握成拳的手。低头吻上她咬出血色的唇,小心翼翼的一扫而过,又印在她的额头上。
“我爱你,秦陌吟。”像誓言又想是承诺,决然而真挚。
秦陌吟偎进他的怀里,泪水悄然而下,用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道:
“对不起。”明明已经知道结局,却自私的让你陪我承受。
语文课上,欧阳暮江认真的听课,偶尔做笔记。难得的,秦陌吟却是低头专心折着一张绿色的笺纸。
“怎么不听课?”欧阳暮江好奇的问道,语文课上她一向比自己还认真的啊。
“我不喜欢老师讲的这首诗。”秦陌吟头也不抬。
“就为这?”
“嗯。”
“好了。”把手里折的成果递到欧阳暮江的面前,秦陌吟满意的笑笑。
“百合?”拿着手里的纸花,“很漂亮!你喜欢百合花?”
“不喜欢,可我只会折这种。”
“那你喜欢什么?”
“牡丹。”
“为什么?”很多自命清高的雅士文人不都会避开吗?当然,秦陌吟不在其列。
“你见过牡丹的落花吗毫不迟疑的在最美的时候洒下,像是春天穿的一件嫁衣,美得人移不开眼。”接着又问道,“你会折吗?”
“不会,”欧阳暮江笑笑,“不过,我会种。”
“那你种来送我好不好?可你得快点,要不然来不及送了。”秦陌吟故作深沉的道。
“说什么傻话呢。”欧阳暮江用花敲敲她的额头。
“哪有。”秦陌吟伸手夺过,揉成一团扔进桌箱里。
“秦陌吟——”语文老师的声音突然响起,伴着班上同学的低低窃笑声。
欧阳暮江耸耸肩,一脸“果然”的表情。秦陌吟无奈的站起来回道:
“什么事老师。”
“上课你说什么话?”
“没有说什么话,在和欧阳同学讨论老师您讲的内容。”
“讨论的结果呢?”
“结果?”
“你对朱熹《题柳花》又什么独到的见解吗?”
“嗯......”秦陌吟想想又道,“没什么独到的见解,我不喜欢这首诗。”
“为什么?”
“老师,我可以把原因写在黑板上吗?”
“可以。”
秦陌吟走上讲台,在黑板上洋洋洒洒的写道:
柳花回(读朱熹《题柳花》有感)
五月柳花艳过阳
诗人却叹无人赏
不羡牡丹红芍药
火树青枝红子坊
写完又道:“牡丹芙蓉自是让人欣赏而开,石榴桃李杏梨花虽美,却是为了果实做的嫁衣,花的美丑怎管他人信说。”
“那依你说的,古人的说法就是错的了?”
“没有,老师问的是我的见解,我自回答我的认为。”秦陌吟退回座位,继续站着说道,“不管如何,也不该在上课时扰乱了纪律,对不起老师,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
语文老师无奈之余又有一丝赞赏,“坐下吧。”想想又说道,“诗写得不错,继续努力。”
“谢谢老师。”秦陌吟乖乖坐下。
下课时,欧阳暮江对秦陌吟道:
“今天我们有篮球赛。”
“想我去看?”
“嗯。”
“你有那么一对庞大的后援队。”
“可那管你我什么事?”
“呵呵,我回去。”
“怎么想通的?”
“就为这句‘你我’。”秦陌吟接着又道,“其实大部分有你的球赛我都在。”
“我怎么没看见?”
“都说了,你的后援队太过庞大,我被埋没了。”
“你不是其中之一?”
“不是。”秦陌吟肯定道,“我想做你的先锋呐,一路杀开牛鬼炮神,买通如来玉帝,这样黄泉碧落,你都畅通无阻。”
“又胡说了。”欧阳暮江宠溺的点点她的额头。
看着围着自己的几个人,秦陌吟暗叹一声:“果然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空旷的街道,昏暗的灯光,倒真是个行凶的好地方。
“因为暮江?”秦陌吟试探着问道。
“呸,不要脸,叫得还真亲热啊。”其中一个较为漂亮的女孩子一脸不屑加嫉妒的说道。
果然啊!这个年龄最基本的打架理由。
“上次的衣服也是这个原因?”
“不要以为有欧阳给你出头就可以逍遥自在。”本以为会让她出丑,谁知道反而帮了她的忙,想起欧阳对自己的警告,韩舒予更是嫉妒得发狂,也恨得发狠。
“舒予,跟她废话什么,先打她一顿,给个教训再说。”另几个女孩子愤愤的说道。
“这次你们恐怕又要后悔的。”秦陌吟淡淡说道。她知道这时自己已经承受不起这样一次围攻了。而这几人最多也就为出口气而已,却背不起一条人命。
“呃。”背上冷不防的被打了一下,秦陌吟疼得皱紧了眉,脚下一个踉跄,正欲向前扑去,头发一紧,硬是被人扯了回来。只听“啪”的一声,脸上火辣的挨了一下,来不及感受疼痛,肚子上已被人狠力揍了一拳。然后是一阵翻天地覆的腹疼,秦陌吟被打得红肿的脸瞬间惨白下起来,紧接着□□一片湿润。
“又流血了吗?”秦陌吟暗暗想到,意识渐渐的模糊起来。
“别打了。”韩舒予见她淡蓝色的长裙慢慢缊开了一片鲜红,忙叫道。
扯住秦陌吟头发的人也被她此时的脸色吓着了,忙一松手,秦陌吟滑到地上,嘴里咳出大口大口的血来。瞬间只觉得生命一点一点的从体内流失。母亲、父亲、哥哥、苏苏、晴和......一个个的人影从脑海里流过,最后全都化成了一双总是带着笑的眼睛——
暮江!
几个人一见她这情形,来不及做过多的反应,纷纷转身就跑。秦陌吟费力的想从包里掏出电话,却耐不住逐渐幻散的意识。
“喂!喂。”
努力的睁开眼,是韩舒予恐惧又惶急的脸,见她醒了,忙道:
“你怎么样?”
“不关你们的事。”秦陌吟喘着气道,鲜血不停的流出,“帮我打个电话回家,拜托了。”终于昏厥过去。
仿佛经过了一个轮回的时间,秦陌吟在一片绚烂的明光里醒来,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后,才发现自己又躺在熟悉的病房里,下午的阳光从窗□□进来,使得整个病房的安静都像带了金黄的颜色。
一个人影逆着阳光站在窗子旁,正专心的摆弄着什么。秦陌吟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到欧阳暮江的场景,也是这样站在阳光里,像是带着一身的温暖和光芒,有些迟疑,她轻轻唤道:
“暮江?”
欧阳暮江正把一枝将开未放的牡丹插进一个透明的水晶瓶内,另一只手拿着落尽了花瓣的牡丹残枝,听得喊声,手一颤,残枝掉在了地上。转过身来,欧阳暮江轻笑道:
“陌吟,你醒了?”
“嗯。”秦陌吟有些恍然的坐起身来,欧阳暮江赶紧上前止住她:
“别动,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我睡了多久?”
“五天。”欧阳暮江握住她的手,“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五天了吗?”秦陌吟叹道,“时间越来越长了啊。”只觉得一身的累。眼皮又一次沉重起来。
欧阳暮江轻声道:
“睡吧。我一直在这里。”
“嗯。”秦陌吟乖乖闭上眼睛,再一次睡过去。
再一次醒来,已是两个小时后,看着围着自己的一家人满脸的憔悴和焦虑,秦陌吟只觉得惭愧和不舍更胜死亡带来的恐惧。
经过医生一翻繁琐的摆弄后,又按母亲的意愿勉力吃下一点点东西,好不容易劝得疲惫不堪的父母回去休息,秦陌吟半靠在床上,会神的听着秦陌阳天南海北的闲聊。忽地眼光一转,便被窗台的一株含苞欲放的牡丹引得再移不开神。
怎么,不是梦吗?
秦陌阳见她神色有异,便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忽地一笑,调忾道:
“好不容易被我打发回去,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
秦陌阳面上一红,嗔道:
“哥,你胡扯什么呢?”
正笑闹着,门被人轻轻推开,两人循声望去,秦陌阳笑道:
“哟!来得挺快的,欧阳同学?”
欧阳暮江一身运动休闲装走进来,“不过吃顿饭而已,又花不了多长时间。”
秦陌阳见自家妹子只是看着来人,笑叹道:
“看来我也该回去了休息。”
秦陌吟回过神来,看着秦陌阳疲惫的神色,愧疚道:
“哥.....”
秦陌阳柔声截断她的话,“什么也别说,你是哥最爱的妹妹,别让哥再一次的因为不能好好保护你更加自责。”
咬唇忍住欲流出的泪水,秦陌吟点点头又摇摇头。
秦陌阳离开后,欧阳暮江在床边坐下,伸手探探秦陌吟的额头,问道:
“怎么样?吃过东西没?精神还好吗?”
秦陌吟任着他的动作,看着他眼里的丝丝血红,轻声道:
“对不起!”
未等欧阳暮江回话,又说道:
“已经知道结果的,却还是招惹了你,你---应该离开的。”
欧阳暮江抬手拂开她额前的乱发,轻声道:
“胡说什么呢?要说招惹也是我先招惹你的,况且。。。”伸手拿起一个苹果削着皮,继续道:
“也该我说‘对不起’才是,因为我,才会有这场意外。”
秦陌吟摇摇头,却不知道说什么。
欧阳暮江把苹果切成小块,用竹签穿了递到她的唇边,说道:
“她们被处分了。”
接过苹果,秦陌吟惊问道:
“韩舒予说的?”
“她自己承认了,但不愿说出其他人。”
秦陌吟自然知道他的能力,查出几个人本不是难事,有些释然的说道:
“其实她也算救过我,而且。。这也算是为青春的叛逆出口气吧!一条人命,她们背不起的。”
欧阳暮江放下水果,抚上她犹自苍白的脸,“我不接受你这乱七八糟的理由,怎么可以有人,那样的伤害你?”一想起接到韩舒予电话赶到时看到的画面,欧阳暮江只觉得心跳都停止了。
泪水滴在洁白的床单上,欧阳暮江拉过秦陌吟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
舞台上绝艳的身影;
灯光下凄然的神情;
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语。
你也曾绝望过的吧?
从没见过他的眼泪,秦陌吟慌乱的为他抹去。
果然自己错了啊!这个属于阳光的人,原不该如此的。
“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你,你们一直陪着我。”忍不住也流下泪来,“你应该一直笑着的啊!”
欧阳暮江倾身吻去她的泪水,“陌吟,我们一起,不管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吗?”声音里不觉多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好。”好一会儿,秦陌吟轻声答道,肯定地。
几天后,秦陌吟一如既往的早早出院,日子似乎是安静而美好的度过,如果忽略掉欧阳暮江每天的形影不离的话----按苏苏的说法,只差女厕所他没法儿跟着进了。秦陌吟有些郁闷,这和自己一向低调的原则完全背道而驰。本来全校都知道有个欧阳暮江,现在是全校都知道欧阳暮江有个女朋友叫做秦陌吟。学生还好些,况且两人也都是那种你谤我、妒我、羡我、喜我,我自忽之、略之、笑之、谢之的脾性,自也无什以外。但对于那群畏早恋如虎的老师来说,这可真是一项不小的挑战。不过,欧阳暮江本就是品学兼优的典范,现在更是呈有增无减的趋势,秦陌吟原本是偏科的最高境界,现在竟然开始全面发展了,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有的甚至乐见其成了。
“陌吟,你现在几乎是全校女生的头号公敌,啊不,应该是头号嫉妒对象了。”胡苏好不容易才向欧阳暮江“借”来秦陌吟陪自己到学校附近的银行办点事,此时忍不住促狭道。
秦陌吟懒懒的靠坐在银行休息室的座椅上,叹道:
“我怎么不知道欧阳同学已经全校通吃了?”
“你就捡个便宜再卖乖吧!”胡苏又疑道,“说也奇怪,那个本该第一个仇视你的美女韩舒予居然跑去医院看你,要知道当初她追欧阳同学可是几乎疯狂了的。不过那是你睡着了我没叫你,后来又忘告诉你了。”
秦陌吟颇为吃惊,也有些佩服,倒是没想过她有这般作为。
“陌吟。”胡苏拉着她道,“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好端端的跑医院去了?”
秦陌吟回她一个安心的笑,又装模作样的叹道:
“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得了吧,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风云上面有太阳,祸随福依不久长’的?”
“我有说过吗?”疑惑。
“有。”很肯定的回答。
看见胡苏已经向这边走来,秦陌吟站起来欲往外走去。突然周围一阵骚动,伴随着一阵“别跑”“别过来”“别动”和胡苏惊恐的叫喊声,还有脖子上随之而来的冰凉触感,秦陌吟意识到---
自己被劫持了。
心里最先想到的竟是---
那人这般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还是大意了呵!
“别过来!”特意拔高了调的声音有着不可忽略的恐惧,秦陌吟只觉肩上一疼,已是被身后的劫匪紧紧抓住。
“退后!退后!别过来!”
劫匪左手控制住秦陌吟,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停的挥舞着,不时的抵在秦陌吟的脖子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听到这话都不由自主的退后。胡苏几乎晕过去,想要冲上去,又怕陌吟真被伤着,一时只不知所措得哭起来。秦陌吟想告诉她自己没事,奈何脖子被人掐得几乎断了气,脑袋渐渐的晕趁起来,只觉得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做什么竟已不能知晓。
忽而一阵尖锐的鸣笛声响起,秦陌吟只觉勒住脖子的手一松,还没喘完一口气,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谁报警的?啊?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劫匪像是频死的困兽一般,手下意识的用力控制着人质,犹如溺水的人抓住的稻草。鲜红的液体顺着白皙的脖颈流下,周围一阵吸气声,伴有警察的喊话声,劫匪的咆哮声。
秦陌吟暗自估算着此刻刀离自己颈侧动脉的距离---不足一厘米---原来这便是死亡的距离吗?
自己几乎每天都在倒计着死亡的时间,缩减着死亡的距离,却从来不曾这样的近在咫尺。心忽然就累了,甚至还有一些解脱的意味。
妈妈的眼泪、爸爸的叹息、哥哥的怜惜,还有....暮江的不舍。
如果现在就离开,是不是大家就早点儿解脱?
眼睛缓缓的闭上,秦陌吟脸上一片安然。
“陌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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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是一个悲剧,但我只想说,无论悲或喜,青春都应该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