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

　　王耀在黑暗中醒来，习惯性的伸手去拿火折子。摸索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早已经把那东西扔到了柜子的角落里。他自嘲似的轻轻笑笑，伸手按下床头灯的开关。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将屋内的黑暗撕裂，王耀的眼睛反射性的眯了起来。他靠在床头，一面适应着光亮，一面回忆起自己醒来的原因——离天亮还早得很。
　　是做了什么梦吗？完全不记得了呢。
　　终于当灯光不再刺眼，他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厚重的双层窗帘。
　　圆月，月色如洗。
　　“啊啦~今天是十五呢~”
　　王耀心情大好地关上灯，就着月光沏了一壶普洱，坐到阳台的竹椅上。
　　“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王耀自得其乐地呷一口茶。
　　山上的气温虽然低，空气却比城市里要好得多，墨染的天空中甚至还能清楚的看到几颗星星。
　　“从前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呢~”王耀自言自语道。
　　从前。
　　王耀已经四千岁了。
　　“惯看沧海桑田~”他总是微笑着这样自我评价。
　　四千年，弹指一挥间，沧海桑田。
　　四千岁的他记得很多事情。
　　他还记得自己最早的那几个朋友。
　　他记得总是尽可能少穿衣服的古印度时常会来找他交换些新奇的玩意儿。他记得古巴比伦在嘲笑古埃及那繁复如同图画的文字时总喜欢拉上自己一起。
　　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他们现在都不在了吧。
　　他也曾试着从现在的印度身上找找她奶奶的影子，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古印度当年的婀娜了。
　　只剩下自己了。

　　他还记得自己身边陆续出现的几个孩子还是孩子的时候。
　　他还记得那个叫勇株的孩子刚出生时，怯生生的叫自己“王耀哥哥”时的眼神——纯净明亮如同精酿的酒。他还记得看到自己的微笑后勇株脸上绽开的灿烂如同艳阳的笑容。
　　现在的勇株怎么不可爱了呢？只会满脸冷傲地一板一眼地叫自己“王耀先生”，还总喜欢和自己争抢些劳什子古物的归属权。
　　王耀低头呷一口茶，氤氲间茶香化开唇边的无奈。

　　他还记得菊跟在自己身边学习的日子。那时候的菊会“小耀、小耀”的叫着，一路小跑扑向他；那时候的菊会一脸崇拜的盯着自己把自己家的东西学的一丝不差；那时候菊的身高还只到自己的胸口而已……
　　突然之间就长大了呢，菊。
　　仿佛之前从不认识一般叫着自己“耀君”的菊，怎么也看不到小时候的样子了。
　　柔软的棉质衣服下一道狰狞的伤疤横在心口。七十多年前，菊亲手贯穿了他的胸口，险些断送了他四千岁的性命。擦着心脏而过的刀刃冰冷如霜，但王耀更加清楚地记得的是，那时候菊的眼神比任何东西都要冰冷。
　　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胸口，那隐隐的痛，大概是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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