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灯

　　今天是七灯节，无数的人在河上放了河灯。人都散了，灯还在。
　　不知到了几更，我依旧在河岸徘徊。河面被夜色染得漆黑，河心处依旧停着些船，但只有一艘花船还灯火通明，隐约可以听见歌姬在唱：
　　发如瀑，烟波婉转皎若珠，花开正好，桃之夭夭。霓裳轻巧，几回舞，舞乱莲步。难得娇羞，思君如故。
　　烟笼雾，月撒滩头鲛人哭，梦回江南，春水犹寒。半壁江山，谁做主，主此沉浮。小榭潇潇，清酒一壶。
　　歌声柔婉，悠长的韵调转了几转，仿佛一道香气，四处飘散开来了。是那清倌苏染吧。最近总是传，说是苏染要被赎走了，怎么还唱这样凄清孤单的歌？
　　终于那歌声停了，紧接着一阵箫声，正听得动听，却隐约听见有瓷器砸碎的声音。
　　我无心再去了解，便慢慢往回走。走到半路上，回头看时，那大花船正好熄了灯烛。它左右晃了晃，黑暗中只看得见轮廓。湖面荡起了大圈大圈的涟漪，带得那星星点点的河灯也飘浮不定。

　　“婆婆，”我慢慢走到角落里的一个摊面上，摇了摇那打盹的人，“快醒醒。”
　　“嗯？”婆婆打起精神，睁开双眼。
　　“河灯呢？我要拿去了。”
　　“万俟孙女儿”婆婆叹了口气，抚抚自己的白发，眯着眼和蔼的看着我，依稀还有睡意朦胧以及那么点说不清的意味，“你别放了吧，再放多久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笑笑。
　　我是万俟休言。

　　我是灵，类似于魂的存在。

　　我相信你一定从未听过“灵”，因为我也是前几天刚刚知道的——原来我是“灵”。

　　我可以现身成普通女子的样子，也可以以意识体的形态存活于世。

　　当我是意识体时，人们看不见我也摸不着我，我却可以感知周围的世界。因着这个，我知道了不少秘密。小到王二和李四其实是兄弟，大到朝中大臣与外邦勾结。然而这几百年来，我却得不到多少与“我”有关的消息。

　　我现了形，随意提起婆婆小摊上的几盏灯便往河边走去。走到半路上，方才想起一个人，又懒得再回去，便慢慢向前踱步。凝神一看，发现不远处的河岸上正站着我想找的人，她身着白裳，长而柔软的黑发高高扬起，她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在黑暗中格格不入。

　　“原来你在这里。”她听见我的声音，微微侧过头来，柳叶眉轻轻吊起，头上的配饰随着她的动作一阵轻响。她的皮肤苍白，眼睛却乌黑明亮，此刻透着几分伤感。
　　“先前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她问道，“我藏得很好。”
　　“是啊，”我有些不经意的说道，用火柴给灯一一点上火，“可你我是同类，你知道的，自然容易得多。”
　　“你用火柴点火？”她看着我手中的河灯，又摸摸火柴盒，忽然就不出声了。
　　我有点尴尬，点点头：“我不怎么喜欢灵的能力。”我看着她用手指操控着一只只河灯落入水中。
　　“你有名字吗？”
　　“有，万俟休言。”我承认我的心底有一丝的迟疑。
　　“恩？自己起的吗？”她漫不经心的回答，“我叫七沐瑶。”
　　“不，不是自己起的。”我抿了抿嘴唇，见她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时，便将头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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