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rough the years and far away

　　Chapter 1

　　繁盛的树叶席卷着夏天的潮湿，一浪接着一浪地在头顶翻滚。深的、浅的、灰暗的、明亮的，展现出参差不穷的绿来。
　　洗蓝的天，没有一朵白云。阳光肆无忌惮地穿过空气，打在女孩洁白的脸上，反射出更加明亮而眩目的光华。
　　深黑的长发随意地挽成一束马尾。银白色的发卡。T恤是紫的，很淡很淡的紫，像夏天偶尔拂过的风。还有及膝的棉质白裙，细碎的裙摆上有零星的印花。
　　“七月，”Shall把手揽在女生略显单薄的肩膀上，“一起去食堂吧。”
　　“好。”笑靥如花般绽开在七月的嘴角，漂亮的眼睛弯成一道可爱的弧度。
　　风似乎带着温热的甜，像此刻女生们对未来的憧憬，美好的，幸福的，令人期待的。
　　一路上，Shall不停地抒发着对高中生活第一天的感慨，不停赞叹着“这学校真大啊”“绿化太棒了”，当然也有抱怨“军训太辛苦”“教官没人性”。
　　七月看着Shall手舞足蹈的样子，不禁甜甜地笑开了。

　　七月和Shall是从小的死党。因为是邻居，又是差不多时候出生的，所以打七月有记忆起，她们两个就光着屁股在地上玩了。然后一起上幼儿园、小学、初中，现在又顺理成章地一起考进了南蒙高中——当地唯一的省重点高中。
　　Shall是一个帅气直爽的女生，有着干净的短发，明亮的笑容。七月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觉得很安心，喜欢被她牵着手满世界跑，然后一起疯癫癫的笑。七月记得Shall曾经说过：“女生之间的感情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它可以细小如丝，也可能大过生命。”

　　走进食堂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喧哗。七月抬起头，看见前面挡着两个高大的男生正在争执不休，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本想等他们让开以后再过去的，没想到这两个人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了，像是要大打出手。
　　“让开！”低沉的声音里有着不容回绝的口吻，促不及防地在七月后上方响起。
　　喧嚣的人群一下子寂静无声。
　　七月转过头，看到的是白色的衬衣，微敞的领口里露出精致的锁骨，目光一点点往上，下颚，嘴巴，鼻子，眼睛，还有头发，勾勒出一张完美的脸庞，却透露着令人难以靠近的寒冷。
　　时间凝结成块，连血液的流动也变得缓慢。七月听到了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砰，砰，那样真切，那样陌生。
　　当七月回过神来的时候，男生已经擦肩而过了。而在这之前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他挂在胸前的校牌：颜川，高一10班。
　　颜川，颜川，七月记住了这个名字。

　　清晨的校园氤氲着潮湿的雾气。空气中混合了青草和泥土的香味。金色的阳光穿过碧蓝的天，温柔地铺满了整个校园，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Shall，快点起床了，还有3分钟了。”
　　赖在床上的那人把军绿色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继续“睡”——
　　七月叹了口气，眼睛却变的贼亮贼亮的，呵，看来只有这样了。
　　女孩冰凉的手指伸进了床上那位漂漂的蓝色睡衣里……
　　“啊——”一声惨叫，吓走了窗外看热闹的两只小鸟。“吱秋”一下飞走了。
　　“七月……你的手指怎么凉得像僵尸啊？！”Shall委屈地大喊。
　　七月顽皮地眨眨眼，清亮的眸子让好友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又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Shall从七月手中接过军帽，无奈地说：“哎，败给你了！”

　　军训是一件让女生们痛恨的事，再好的皮肤也禁不起烈日的折磨。Shall倒是坦然的很，谁叫老天待她不公，只赐给她一身小麦色的皮肤呢！每当她义愤填膺地向七月抱怨时，七月就只有叹气的份，她从小就有过敏性皮炎，若不擦药，用不了多久，裸露的皮肤就火辣辣地疼。现在药已经用完了，还有一天怎么熬呢？
　　盛夏的阳光明媚得近乎刺眼，湛蓝的天空是因为依恋飞鸟，而披上蓝色的嫁衣么？自己对伊柽的感情也是这样的依恋么？七月自嘲地轻笑，数不尽的细碎的光点透过香樟滴绿的叶子，温暖着女孩光洁的额和俏皮的碎发。

　　吕修然看到的就是那样安静的一个女孩：坐在明晃晃的阳光和零散的落阴里，慵懒地像一只猫咪，眼神飘忽不定，似乎看着自己，却又不是。身后是大片大片软软的云朵，奶白色的，言不尽的柔和与安详。忽然，女孩就笑了起来，毫无预兆的，却甜美得令他始料不及。可为什么眼睛里却没有快乐的光芒，只有让他几乎不曾察觉的忧伤，又寂寞又美好。
　　她也和自己一样是新生吗？吕修然茫然地想……

　　对于七月来说，这是特别的一天。今天是军训的会操，7天来的努力就看今天的表现了。只是右眼跳个不停，难道真的有什么事要发生吗？女孩的手心里多了一层细细的温汗。
　　“七月，”Shall的头探出来，“快点，要轮到我们班了，你要举的班牌在这儿。”说罢，递给七月一块设计得非常精美的班牌，印着赭红色的“高一9班”。
　　“恩，马上过来。”七月顺口答道。

　　“下面向主席台走来的是高一9班的队列，别致的‘火箭’队型，象征着他们坚持不懈追求真理的决心……“
　　离主席台只有50米的距离，七月明显感到了勃颈的胳膊上温度的变化，白皙的皮肤开始微微发红。“坚持住。”七月对自己说。可是当她走到主席台前的时候，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已经痛得发麻了。
　　坐在主席台上，作为学生代表的修然注意到了这个女孩的变化，不禁坐直了身子，眉心焦急地锁在一起。
　　“下面出场的是高一10班……”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整齐的步伐，响亮的口号，出采的队列设计，赢得了全场的欢呼。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材修长，眼神淡定，每一个动作都干脆而到位，白色的衬衣，亚麻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起逼人的光芒。
　　“你看，那个男生是谁？那个，就是领队的那个。”
　　“哦，好象叫颜川。”
　　……
　　七月已经顾不得身后传来的阵阵喝彩，火辣辣的刺痛从手臂蔓延至身体每一处神经。嘴唇已经被咬得泛起了青白，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七月把班级的队伍带到指定的区域，她轻轻舒了口气，可是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她深深地闭上眼睛，靠在操场的护栏上。
　　颜川此时也走过了主席台，把队伍带到9班的旁边。看着身边的女生倚在栏杆上，眼睛由于疼痛而紧紧闭上，他有了片刻迟疑。
　　因为闭着眼睛，疼痛骤然被放大了数倍充斥了七月所有的感官。正当她以为自己要坚持不住时，手倏然被人拉起。她猛然睁开眼睛，苍白的嘴唇因为惊讶而微微开启。颜川修长的身体挡住了部分投射下来的光线，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脸部的轮廓却因为背光而更加清晰。有那么一瞬间，七月以为自己忘却了呼吸。
　　手心有冰凉的触感。直到颜川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班级里，七月才发现手里竟握着一支药膏，七月动了动嘴，“谢谢”两个字却横亘在喉咙里，化成了细碎的粉末，在她的心底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好点了吗？”Shall的目光里写满了担心与焦虑。
　　“恩，已经好多了。”
　　“你刚才的样子把我吓死了，整个人红得跟只虾似的。”Shall靠着七月坐下来，“你也真是的，人不舒服就说嘛，干吗硬撑着？幸亏有这只药膏，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了，这药膏是谁给你的？”
　　“哦？恩——不认识的。”
　　“啊？不认识的？是谁这么好心啊，一定要去谢谢人家。”
　　“恩，要谢谢的。”七月看着手里的药膏，默默地说。

　　阳光透过树叶，投下斑驳的光点，像金色的精灵在颜川的肩头、衣服以及手臂上穿梭、跳跃。
　　“等一下，喂，等一下。”
　　颜川停住了脚步，侧过头去看到一个女生正朝他跑过来。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七月气喘吁吁地跑到颜川面前。“谢谢你的药膏。”
　　颜川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她有着干净的面容，清亮的眼眸，笑容温婉而甜美，像盛开的栀子。“你不用谢我，是别人托我给你的。”
　　七月的心里莫明地闪过一丝淡淡的，却难以忽略的失望。
　　“颜川，你在这儿啊，找你老半天了。”吕修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看看颜川，又看看七月，忽然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我没有打搅到你们吧？”
　　颜川把目光投向了七月。
　　七月一下子觉得脸上微微发烫，连忙摆着手说：“没事了，没事了，你们先走吧。”
　　“那我们先走咯，拜拜。”吕修然向七月摆摆手，与颜川肩并着肩走开了。
　　树枝摇曳，浅绿的叶子把阳光切割成线。七月愣愣地看望着两个男生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个修长挺拔，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华，一个把手插在口袋里，闲散而自得。风过之处，叶子由浅绿变成了深绿，如海浪般翻涌传递到林荫的尽头。七月觉得眼前的情景美的像幅画。

　　终于正式开学了。
　　Shall和七月抱着一大摞书在走廊上奔跑。“你确定我们的教室在这一幢楼吗？”
　　“哦，不知道唉，不是的话就在前面一幢吧。”Shall气喘吁吁地说。
　　“喉，你刚刚也是这样说的。这样下去我们要迟到了啦！”
　　“看到了！看到了！就是前面那个班！”
　　“不行了，我的书要掉下来了。”
　　“再坚持一会哈。”Shall一边跑一边转过头对七月说。
　　此时，Shall的余光瞟见前面似乎冲出来一个人影，再刹住已经是不可能了。
　　“啊！”
　　“噢！”
　　“靠！”
　　Shall和前面的人影撞了个满怀，后面的七月也重重地撞在了Shall身上。一阵天旋地转后，留下的是狼籍满地的书本以及倒在书堆里的三个人。
　　Shall揉揉酸痛的肩膀，忿忿地骂道：“走路不长眼睛的啊！”
　　“靠！是谁先撞过来的啊！”吕修然一下子跳了起来。
　　“谁让你突然冲出来啊！”Shall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不过明显她的身高不占优势。
　　“算了，算了。”七月拉住Shall的手。
　　吕修然歪了歪头，看见站在Shall身后的七月，先是一愣，然后灿灿地笑开了，“你好啊，又见面了。”
　　“恩。”七月还记得他，毕竟漂亮的男孩子总是容易被人记住，“你也是这个班的吗？”七月指指9班的教室。
　　“是啊。”
　　“哦，天哪，我竟然要和这种没素质的家伙做同学。”Shall说着翻了翻白眼。
　　“你当我愿意啊。”吕修然幽幽地说。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七月正转过身和后面的Shall小声说着话，偶尔穿过几排人看到坐在后面的吕修然单手支着下颚看着窗外，深黑的头发，细碎的刘海。Shall戳了戳七月，“老师来了。”
　　班主任林老师是教语文的，还很年轻，似乎刚毕业没多久。眼睛深邃，有一种流浪诗人的气质。
　　“下面，我们先来点个名，肖爱——”
　　“到。”Shall高高地举起了手。
　　“夏七月——”
　　“到。”
　　“吕修然——”
　　“到。”干净而响亮的声音。
　　大家纷纷寻找声音的主人，终于在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帅气的男生坐在阳光里，白净修长的手臂举过头顶，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女生们兴奋地交头接耳。
　　“嘿，那个男生好帅啊！”
　　“恩，是蛮帅的，笑起来也好可爱。”
　　“哈……”
　　Shall撇了撇嘴：“嘁，帅有个屁用啊。”
　　这时，七月忽然看见颜川从教室外面走过。经过门口时随意地朝里面张望，吕修然兴奋地向他打了个招呼，他只是淡淡一笑，随即走进了自己的班级。
　　只是随意的一瞥，七月却忽然觉得自己与颜川其实并不遥远，只是一个班的距离而已，甚至只有十几米的距离。

　　校园的生活平静而充实。一切似乎都按照即定的轨道潜行。日升月落，黑夜渐渐拉长，白昼渐渐缩短。夏日的暑气也终于在几场大雨之后遁形。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七月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去叫Shall起床，然后和她坐37路去学校，偶尔会看到颜川和吕修然骑着单车朝同一个方向前行。习惯了每天出操时，把头偏转60度，在旁边的队伍里寻找颜川的身影，然后默默记下他衣服的颜色，鞋子的款式。习惯了被Shall牵着手走在校园里，旁边总是跟着吕修然，当然还有颜川，然后接受着周围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习惯了颜川的沉默。习惯了吕修然与Shall的争吵。习惯了放学以后在篮球场看男生们打篮球。习惯了吕修然总是爱笑眯眯地和她开玩笑，或是揉乱她的头发。也许一切平淡无奇，却在每一个人的心里起了微妙的变化。

　　习惯是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当七月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些零零种种，握紧当下的每一点幸福，却也会后怕，怕自己是否能永远拥有他们。若干年后，回首往昔，是幸福的微笑还是流泪的叹息。因为太过幸福，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恍惚么？大抵是这样的吧，七月对自己说。

　　“七月，”Shall载欣载奔，“最新消息，高一年级本周二开始篮球联赛咯！”
　　“哦。”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参加呢？”
　　“谁啊？”
　　“笨，当然是颜川和吕修然咯。”Shall顽皮地用小手指绕过七月耳垂边的一缕头发。
　　“应该会吧，他们都那么高，打得也很不错。不过看颜川一副拽拽的样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参加呢。”
　　“颜川一定要参加啊……哦，我的意思是他应该不会错过比赛吧，你说呢，七月？”
　　“不好说啊。”七月笑道，却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Shall提到颜川时的一丝慌乱与兴奋。难道说……算了，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
　　盛夏的群摆伴随着鸣虫的歌声正式停驻在这个城市。
　　七月有一种预感，未来的日子不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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