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彼时，豆蔻芳华

【彼时】
——风羽羲
风羽羲在死的时候想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弈剑山庄翠微楼那个老亭子。当他还是个普通弟子的时候，时常忙里偷闲的眼瞅着师傅师兄不注意的时候溜去那里小憩，可结果往往是一不留神变成了呼呼大睡直到滚下台阶才醒来。醒来后便是大师兄那怒气冲冲的脸以及那些听的耳朵都起了茧的怒吼，“风羽羲！你多大的人了还能从楼梯上掉下来！”而一旁的楼主则是抚摸着花白的胡子笑盈盈的望来。
年少不知白头恨......
那时不明白楼主这话中深意，现在懂得了又是否太迟？
自古名将如红颜，不叫人间见白头。
仗剑执酒行江湖。即便是在大荒沦陷之后，弈剑弟子的风流率性就像是天生滋长在骨子里一般，那时的少年不经世事狂放不羁，想着的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离愁别恨都仿佛是天边遥远的浮云。
对于继任弈剑掌门之位，他大概是过些许的悔意，正如当初在接到那书信时就预见到的，“你可知若我成为了弈剑派的掌门，会担负多大的责任么。必要时，我甚至要为了弈剑牺牲掉自己的感情。”
一语成谶。
数年后他娶了冰心堂掌门继承人紫离，为了弈剑，为了弈剑弟子，却偏偏不是为了他自己。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在倒下的瞬间看到冷无心和魍魉门的弟子，一直紧悬着的心安然的放下了，随之而来就是那凌厉的刺痛感直指神经深处。箭头有毒！幽州魔军素来心狠手辣，况且对方还打算拿自己献礼呢。
“我带你去冰心堂。”抬头冷无心皱着眉低头看着自己。
“你真的很傻。”
“彼此彼此……”他撑着酸涩的眼皮，轻咳了一声。
紫离，冰心堂掌门紫萱最器重的弟子。
弈剑听雨阁同冰心堂素来交好，除去前代掌门卓君武同紫荆的琴瑟之好不说，期间众多弟子之间也渊源颇深。
那是同自己年岁相仿的女孩，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在历练的途中偶遇，一起结伴而行，虽路途难免艰苦，却也总是有惊无险。闲暇之余累了可以躺在草地上看云，彼此间相待如至交，如知己，如兄妹。
并不是没有留意过紫离的心意，只能说是被自己刻意的忽略的了。
而后来弈剑门派惨遭妖魔重创，才将他硬生生的推到了这份他一直所想要避免的感情面前。
若不是那一场婚宴，他们之间也不会落地相顾无言的局促。
而现在，他想知道那蕙心兰质女子是否后悔过，后悔这一场有名无实的夫妻.....
那夜的红烛点点伊人泪，他不是不懂。
只是......只是人心太小，小的只能装下一个人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隙......
倘若他们相遇的在早那么一点，或许他们真的能像所祝福的那般成为天作之合神仙眷侣也说不定。
“告诉……紫离……我……对不起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身边的慕云英低声的啜泣着，风羽羲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很狼狈，不然怎么连冷无心的这么冷酷无情的人抱着他的手都会抖呢？这回......大概真的是要死了吧......
有些费力的抬眼，视线早已模糊不清，却依然能感觉到远方夕阳那暖暖的余温，就如那一年的腾龙渡口。
“因为我喜欢你啊。”
“哦，原来你是太虚门人啊！”
“喂你跑什么呀？唉我告诉你我叫风羽羲哦！”
八年前的渡口，只当是儿时的心血来潮，至到后来在龙津山庄的再次他相遇才明白，当初那转眸一瞬惊艳，便是他这一生羁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微妙，有时不需要言语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你便是伴我一生之人。
龙津山庄那一夜或许是他这并不算长的一生中难的最难忘的时光，那是他只是风羽羲，一个看似孩子气十足的普通弈剑弟子，他爱着并占有者所爱的人，与世无关。
他的梦想是同某位师兄一样一人一剑走天下，无关世事的潇洒，但是或许注定他无法成为第二个天草，他们分开后的第七日，风羽羲打败傅靖云成为新一代掌门人。
掌门之位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可以大大方方的顶着这重身份去找凌虚子，也不用担心对方会躲他躲得找不找人。
碧波荡漾的湖面，翩翩小舟，软磨硬泡下讨来的永远的承诺。江南的小镇，青石板路留下他们并肩走过的痕迹，他还记得当初那个心血来潮的发问，“如果有一天我也入魔了，你会怎样？”
凌虚子一开始似乎并不像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最终磨不过他，“打醒你。”
听着那有些自暴自弃的声音，风羽羲笑了，“那如果我死了，你总会记住我一辈子吧？”
而那个曾经说好要永远的他，却回身娶了冰心堂的女子。
新婚之夜他似笑非笑的敷衍着前来庆贺的人群，心却始终牵绊着角落里的人，直到冷无心的出现，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而那个魍魉只是淡淡一句，“穿着这身衣服的你，没有资格去找他。”好像将他打入了冰窖，低头那喜袍鲜艳的红色刺痛了眼，风羽羲......你真是混蛋！
没有人知道拜托冷无心的时候他又多么的不甘，明明许下永远的人是我，从此却不得不生生将你推到他人身边。
如果没有结局那么何必要让它发生，既然无法完满又何必许诺开始。
八天年的相遇，在风羽羲回想起了的是喜是忧，是甜蜜还是惘然，其中的滋味怕是无法分说的。
“那就好，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以后，我不会再对你怀有那样的心思了。我们，做普通朋友吧。”
“不想他为难，不会再去找他，所以……拜托你，照顾好他。”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那件事……”
许你彼时，豆蔻芳华，只此一处，思量又年......
风羽羲在死的时候想到了很多东西。
而他最念念不忘的却已成殊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