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杀破狼》

【北海水军中/共收存吹火箭三万六千支，长虹铁箭十万发，一根都没剩下，全都炸进了怒浪与深海中。
而后弹尽粮绝，提督连巍令所有短舰开足速度，以舰为吹火，以身为白虹，撞入敌阵之中。
烈火浮于海上，忠魂粉身碎骨。】
最近也在同时看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个人认为，大沽港海战这段是《杀破狼》全文中最史诗级的场面和描绘，没有之一，让我联想到格里芬对赫克托尔之死的分析：【赫克托尔之死则代表了特洛伊城本身的陷落；他以一己之力保卫特洛伊(6.403)，而在他死时，“简直像是这城陷落了，像整个高耸的特洛伊由踵至顶着了火”(22.410)。】
外网对英文版《杀破狼》第一卷有一个书评这样写道：【The language flows even in English flawlessly and I can only imagine how beautiful it must be in Mandarin (with its poetic ways).（即使在英语中，这种语言的流畅性也完美无缺，我只能想象它在普通话中一定有多美（以其诗意的方式）。）】
而之前看过一个关于诗歌翻译的点评非常难忘：“诗歌是语言的极致，因此翻译难度最大。所谓诗就是在翻译中失去的东西——由此极言译诗之难。然而，高水平的翻译依然可以让我们清楚地听见异域诗魂的吟唱，……，永远令人为之激动”。
大沽港海战这段，难以想象外国人看到英文版的《杀破狼》时会有多震撼。而事实上无论多好的翻译也难抵原文之万一，如果有因为看了杀破狼动了心想学汉语的外国伙伴，包括前面提到的这个网友，也会惊叹这里的原句到底有多美吧——“以舰为吹火，以身为白虹，撞入敌阵之中。烈火浮于海上，忠魂粉身碎骨。”——怎么能这么美？那正是贯穿了这个历久弥新的东方古国的史诗精神，让我联想到薇依对《伊利亚特》所点评的：“整部《伊利亚特》沉浸在人类最大的苦难阴影之中，也就是一座城邦的沦陷。”而《杀破狼》不亦如此？大梁人沉浸在大梁的苦难阴影中——大沽港的沦陷乃至大梁的沦陷；正如读《杀破狼》重历近代侵华之痛的你我：沉浸在我们最大的苦难阴影，之中：华夏的沦陷。《杀破狼》中以身殉国的连巍不仅对应《伊利亚特》中的赫克托尔，亦对应历史里的邓世昌，对应每一部或真实或传说的史诗里的英烈，让人“深深地遗憾那些被暴力破坏或即将破坏的东西”，“一切遭到毁灭的东西均获得哀悼”。而这数千年来依旧高歌吟唱着的史诗精神，经翻译或许能透露出、或许能让他国人民浮光掠影地感受到，但依旧难抵原文之万一——正如我们看恺撒的“我来，我见，我征服（i see,i come, i conquer）”已经赞叹不已，但完全比不上拉丁文原句“Veni, vidi, vici!”（这里没有用恺撒这句来合理化洋人的侵华行径，只是我没啥文化，脑子里对“所谓诗就是在翻译中失去的东西”的第一反应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