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此呐

写这篇书评的时候，毫不意外是在深夜。
现在正听着《人生如此》，歌词非常应景了，先抛出玉，再来引我零零碎碎的砖了。
“人生如此，
浮生如斯，
缘生缘死，
谁知，谁知？
情终情始，
情真情痴，
何许？何处？
情之至！”
裴钧这个人，从生到死，从死到生，都是极浓烈的。
什么浓烈呢，生欲浓烈，由此玩欲浓烈，权欲浓烈，情欲更浓烈，烈至情真情痴直让他死。
裴钧这个人，年少时放纵顽劣，以游戏人间掩盖父亲亡故的茫然与颓唐；青年时以下犯上，大忠似奸，为了保住心上人的皇位吃着公粮干私事；人到中年，得一个大逆欺罔，僭越狂悖，死了。他沉溺，他放纵，他胆大包天亵渎皇帝，他不问血缘与亲姊断绝，他官场苟营擅势弄权，他身居高位，却将一人凌驾苍生万众之上，是为不忠不孝不义也不仁。这绝非一个好人了，诚如文名，他前生今世，都打定主意要“好好做个奸臣”了。
可这世上，本也无所谓好人坏人，我今晚从开头重新看起，却竟觉得裴钧是个善良而温柔的人，这真是个破天荒的认知，也不知作者书归是否这样看，我就顶着过度诠释之嫌，谈谈看法。
裴钧重生，因姜湛而死的惨痛不可磨灭，要他当场捏断了姜湛的脖子都不意外，死过的人已然不会有任何顾忌，他却没有，连一声诘问和责备都没有，留下姜湛的狼狈的躯体，可我以为离开的裴钧姿态更狼狈，他应该恨起来的，却没能狠起来。
而他走出殿外，人还在重生的浑浑噩噩当中，选择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救人，救下了邓准，也救下了钱思齐。这两人与他亲厚吗，并不，他顶看不上邓准，与钱思齐甚至能说没什么干系，而在草草回忆起重生时期后，第一的选择却是救下这两个人。初看也不会觉得裴钧是个善良的人，现在却有些觉得了。
再之后，裴钧回府，忆起被超灭全府的耻痛往事，第一反应，是去挂念他并不知晓名字的死过一次的家丁，去记住了他的名字。
例子就举到这，可能是我个人的道德水准太低，在我眼里，心中惦记着他人，愿意耗费力气去给予关怀和帮助，就是善良了。
重生以后，裴钧要枕着匕首才能睡得着，在这样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时期，人的注意力应当会完全内化，完全的“自私”，裴钧却并没有，他会因自己覆灭而牵连到他人感到愧疚，这愧疚或许不会太多，但有，在我眼里已足够珍贵。
我原本以为裴钧在感情上是个相当自私的人，他爱谁，会把所有的感情一股脑倾泻而出，也不论对方是否承受得了，比如前世之于姜湛，对无关人等，他则漠不关心，如今重看，这个观点有所改变。
说了善良，再说柔软，例子也很多，刚说的重生见裴钧是，再说的这个其实不算太恰当，我印象很深之前和书归交流过的，裴钧从“半饱炊”走出来，听到炒栗子的父子对自己的蔑评后，“在夜雪长巷里踽踽走了一炷香时候，终于回了忠义侯府。”原以为裴钧不会在意这些黎民乃至愚民的看法，然而他是在意的，还会因此难过。人因为在意他人，才会显得柔软。他不欣赏邓准，却一直指点保护着邓准；他害怕师徒之间的背叛，却也狠不下心拒绝钱思齐；他口中面上拒绝自己的姐姐，却会安排人关注着外甥的命运。
一个保留着些许善良的柔软的人，一个出身忠义之家、受儒义军法之教、偏偏自己还心怀国运苍生的人，这样的人执意去做奸臣，未免太苦了些。也只能感谢姜越了，或许能让这位奸臣不那么苦。
再谈回最开始说道的浓烈，欲望这个东西，本就是自私而排外的，欲望的满足通常是通过掠夺，而裴钧无疑是个欲望强烈的人，他也拥有满足欲望的魄力和手段，却偏偏有着稍许柔软的心肠，这一点点的柔软，就令他更加矛盾而痛苦了。年轻的他或许会因为见识不足去忽略外界，现在重生的他，阅历足够，眼界也足够，又会怎么处理这矛盾，且看书归怎么写了。
想谈浓烈的第二点，我总觉得浓烈这东西，是项天赋，天赋包括先天本质，也包括幼时的经历，后者确实是外在环境，但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这当然也是命运的一部分了，后文已经谈到裴钧的小时候和爷爷住在乡间的山上（CP上不去确定不了到底是不是这样啊不是也当是吧妈个蛋），是了，也只有纯粹的欢乐的童年，才能培育出浓烈的人，活得浓烈的人，浓烈的是对世间满满的信任，因为他们起初不曾被世间伤害过，才能毫无保留地向世间宣泄出所有的能量，裴钧那样全力地爱过姜越，又何尝不是全力地爱过世间，爱过活着的生命本身。或许结局惨烈，但能有这样的过程，到底是幸运而可敬的。
既是天赋，我更相信是可循环资源而非不可再生的消耗品，事实上重生后的裴钧也并没有就成为一把燃烧后的灰烬，他依旧在泥泞的人世间执着地走着，或许更顽劣，更戏谑，却依旧是那么认真，这认真的模样是身为咸鱼的读者我羡慕又欣赏的。
其实还有些模糊的思绪没理出来，其他人物譬如姜湛姜越也有些感想，但实在太晚了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谈吧。打住。
最后，祝福裴钧这个或许并不需要来自读者自作多情的祝福的男人，一个沉溺的、放纵的、善良的、柔软的、认真的男人，祝他走得更远。有伴无伴，这个男人都会走下去，有同行者，自然幸福，活在故事里的人总是幸福些。
情终又能情始，人死而能复生，人生天地远行客，裴钧呐，且走且走。